随着夏末一场晴天霹雳突如其来的暴雨,娱乐圈也如雷电轰鸣的天气一样炸开了锅。
虽说本身这个行当水深且不干净,每天都有这个出轨戴绿帽子那个走了歪道的丑闻层出不穷,可业界两大巨头人物纷纷倒牌困入牢狱,还是会搞得人心惶惶,寝食难安。
这事件中受打击最大的明星,莫过于方震权的小儿子,房单祠。
他根本不敢出门,生怕别人用臭鸡蛋砸他。方震权被警察带走后的第三天,他就人间蒸发,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其次受影响的便是城池旗下一线当红艺人陆离光。
最近只要一出席活动,就会被记者追着问当年指控莫家的证词是不是池耀和提供的,二人可否同流合污。
戚蔷薇几乎在每个抨击他的帖子和微博下留言回复“不要听信谣言,以讹传讹”,然而一人之力难抵洪水猛兽,陆离光的人气和声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滑。
“可恶!这些人简直满嘴胡言乱语!”
她愤愤把手机甩在床上,还想说些脏话,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医院,默默闭上了嘴巴。
杀青宴会才过去五天,审判都还没下来,网上流言蜚语就多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当然比起这个,戚蔷薇更焦心的是莫欢愉的情况。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饿到昏昏欲睡的女人,她实在无法抑制自己愈发焦虑烦躁的情绪。
“欢愉!你好歹吃点东西啊!我都快急死了!”
她端着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在莫欢愉鼻子底下晃来晃去。
来回几次闻得她都饿了,女人硬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丢了魂似的。
“我……我实在受不了你了!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池霍可看不见!能不能别这么自残!”
听到男人的名字,莫欢愉终于有所反应,只不过仅仅是眸光一亮,转瞬即逝的动摇而已。
“行,你非作死,今天我就叫小少爷来,让他看看他妈妈堕落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她就要拾起手机拨通电话,却被女人骨骼分明的无力右手按下。
“别。”
单字发音,她连说话都力气都快没有了。
戚蔷薇趁机劝导,“那你吃一口,就吃一口!可香了!”
然而莫欢愉却忽而又没了反应,死人一样闭上眼睛,靠坐在床头。
戚蔷薇眼眶瞬间通红,很想破口大骂,却又于心不忍。
她最见不得重要之人自我折磨的样子,比起受别人给的苦更让她心疼。
她顺一口气,不愿放弃,拿出香甜的面包还想诱惑她吃东西。
余光瞥见门口站着的男人,对她招手示意她出来。
“廖董……”
“她一口没吃?”
“嗯……说什么也不吃,我把勺子硬塞到她嘴巴里,她都不咽。”
廖向繁眉心深锁出沟壑,情绪也躁动烦闷起来。
“这都第五天了,光靠营养液吊着不是办法。”
“可别说了,就这点滴还是趁她饿到没力气睡过去的时候偷偷输的……”
戚蔷薇想起莫欢愉每次醒来发现被补充过营养后的表情,都会心疼不已。
她睡眠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当然都是强撑,营养液都用到维系精神上了,这样的结果就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恶性循环。
“的确不能再这样了。”
廖向繁望向病房里,女人纤弱的身影几乎和白色床单融为一体。
“今天池家和方震权的审判结果就会出来,撑一撑,到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
“好……”戚蔷薇的声音小到近乎蚊虫翅膀扑腾。
廖向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天辛苦你了,现在只有你靠近她,不会被她拒绝,再忍忍。”
“我不辛苦,欢愉比我辛苦得多……”戚蔷薇抬首以一种悲怜的眼神望向他,“廖董,欢愉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吃东西啊!小少爷也是,为什么不能来看她?”
她对其中复杂的缘由一概不知,当天在杀青宴会上,她被早早警察遣散,没得机会陪在莫欢愉身边,无法知道事情前因后果。
对于她的疑问,廖向繁当然持回避态度。至于莫缓迟,最近几天由池清带着,即便尽力隐藏得密不透风,小男孩还是知道了父亲和爷爷奶奶被警察带走的事情。
他才五岁,情绪很容易暴走,接连数日哭闹不止,更别指望他来安慰莫欢愉了。
而莫欢愉目前没得到答案,根本不想以这副样子见莫缓迟。
“你别担心,照顾好欢愉。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
说完他转身离去,没给戚蔷薇再次提问的机会。
……
下午五点,池霍一行人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莫欢愉拖着半死不残的身子,硬是在三个人的阻止下,一步一步倔强地走出医院。
抬头仰望湛蓝青空,那天边逐渐染上鲜艳的橘色光芒,温暖又遥远。
莫欢愉的眼泪淌了满脸。
她既喜又悲。
悲的是,这样好的夕阳,池霍未来三年都看不到了。
喜的是,还好不是一辈子看不到,还好这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法院下的判决书中,池耀和、欧肃媛、方震权等相关人士因情节十分严重,判处无期徒刑。
而池霍录音中的态度并不明确,没有得到确凿证据,证明曾参与池家和莫家的事件。
但之所以还是判了三年,主要是方震权在背后拖他下水,往自己交易的过程中造假穿插了他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还好仓促,来不及仔细打算。不然照方震权不惜自损也要报复他的心理,恐怕有很大把握能拉他一起坐一辈子监狱。
有了这样的结果,莫欢愉因池霍尚好的判决终于肯喝水,但她还是只有在饿到快要昏厥的时候才肯稍稍进点食。
三天后。莫欢愉回到了南商城。
她把自己锁在和池霍曾经的家里,闭门谁也不见。
池清如今不仅得打理城池的事务,还操心莫欢愉这边,实在有些自顾不暇。
廖向繁暂时留在了北桉,Hyacinth内部乱成了一锅粥,他根本走不开。
戚蔷薇天天都来敲门,却如无人居住一样从未回应过。
“欢愉!欢愉你开门啊!”
中午十二点,戚蔷薇准时带来午饭,不停按门铃拍打房门。
那烤漆门纹丝不动,她回头向男人求助。
“这都不知道几天了!欢愉她会不会……池董,麻烦您想想办法!”
池清面上的游刃有余终于垮掉,他抬起腿,狠狠踹了一脚大门,留下一个浅浅的凹槽。
“我叫开锁公司的人来。”
他刚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屏幕正好点亮,是陌生的号码。
“喂,谁?”一向彬彬有礼的池清,也因接连几日房内女人足不出户的固执变得焦虑起来。
听筒中传出男人严肃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池霍的亲人吗?”
“是,怎么了?”
“池先生现在状况不太好,麻烦您尽快过来看一看。”
“……状况不好?什么意思?”
“他昏倒了。”
池清一怔,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攥紧。
“戚小姐,我先离开一下。”
象征性地打过招呼,他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去往南商城监狱管理局。
……
深夜两点多,莫欢愉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迷迷糊糊醒来。
她现在作息非常不规律,昼夜颠倒,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知道池霍不必在牢狱孤苦度过此生,她心里好受很多,但仍吃不下东西,是生理性的咽不下去。
好像喉咙处梗着一块石头,除了白水能从缝隙中流下,其余什么都吞不进胃里。
仿佛身体在拒绝活下去一样。
莫欢愉觉得好笑。
两个星期前,她还真当能以自己那并不厚重的恨意为资本,狠下心来地把所有人、包括池霍都送进监狱,然后和儿子过上平凡幸福的日子。
然而当这好日子到眼前了,成真了,再不必担惊受怕失去什么,她却因再也见不到他,彻底崩溃垮掉。
说到底,是莫欢愉高估了自己。
更甚者,她还有点埋怨池霍,埋怨他最后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摆出那副表情。
以为她听不到看不见的“做得不错,好好活下去”。
就凭着这个,莫欢愉的恨,完全输给了对池霍的爱意。
她日日在梦境中饱受折磨,这次醒来,迷迷糊糊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在落地窗前,南商的深夜两点仍旧灯火通明,闪烁的五彩光亮并未因谁的堕落而有丝毫改变。
这冷漠孤单的城市里,凑合活着的冷漠孤单的人们。
“哈……”她鼻腔呼出的气体在玻璃上凝成一团白雾。
“叮咚——叮咚——”
门铃声再次响起,她多日来已经习惯。
但来得这么晚,还是头一次。
可莫欢愉并不想站起身。如果对方不是来告诉她关于池霍交易的要求和条件的,其余的一切她都不感兴趣。
“开门,莫欢愉。”
男人一贯温和的语气此刻竟凄凉无比,从显示器话筒中冷冷传出。
“你不是想知道池霍的事情吗,我来告诉你。”
黑暗中女人的身躯猛地一颤,当即用尽最后的力气迅速起身,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门口奔去。
无力的双手握住门把,莫欢愉咬牙用身体带动臂膀打开门,有一阵冷风呼地吹过。
池清高大的身躯立在对面,宛如一座稳健的浑身散发冷意的雪山,目光怪异地凛冽。
他向前迈近,走入玄关后“嘭”地关上了门。
“你真的要告诉我?”
莫欢愉早已没有余心余力仔细观察对方表情。并未察觉到男人的异常,有些迫切地向他靠去。
“是,我会全部清清楚楚告诉你。”
他冷如刀刃的声音在闷热的夏夜中格外突兀,和平日有着巨大的反差。
仿佛只是一个下午的功夫,就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惊天动地到足以改变他性格的大事一样。
池清向来泰然自若的语调中,竟混杂了毫不掩饰昭彰显明的哽噎与悲恸。
他说:“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闹剧,我实在不想继续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