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酒馆,其实是一个极小的酒舍。老板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还未走近,就被醇厚的酒香熏的有些醉意。
“呦,刘公子,还是老三样?”那女子远远一抬头,十分熟稔道:“听闻你家姐被皇帝指婚给了王家的将军?真是恭喜恭喜!”
刘羽惜拱了拱手笑答:“眉娘的祝福我定带到。”
“别了别了,被刘大姑娘知道你在我这儿吃酒,你又吃不了兜着走。”眉娘促黠笑着道:“不是说这高门贵族的婚礼最讲究礼仪,你还有空出来?”
“眉娘莫不是忘了,我曾经与你说过,若我成婚了,必定要你这里酒。”
“那真是奴家三生有幸,能得刘大姑娘的青睐。”
刘羽惜对我们抬了抬眉,笑道:“这个馆子是昂儿发现的,有一年,他偷偷溜出来吃酒,被我发现了……”
“我姐啊,拿着爷爷的佩剑差点把这酒舍给掀了。”刘昂插过话,然后往事不堪回首的砸吧砸吧嘴,道:“结果,眉娘一瓢酒扑过来……”
“好酒!”刘羽惜痛饮三杯后,才顾着长琉与我,笑道:“公子小姐勿怪!羽惜自幼随父久居滇南,因瘴气太重,便是在寨子的酒罐里泡着长大的。”
长琉不甚介意道:“赶巧,在下于军中数年,饮酒如水。”长琉一口饮尽,眉目弯弯道:“刘姑娘不必有负担。”
没有一会看着眼前空着得酒坛,我和刘昂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不拦着点你家姐姐?”眉娘刚忙完别的桌,一看桌上两个目光炯炯颇有醉意的人,着急道:“她若这幅模样回府,定又要被你家老爷子关禁闭了!”
“不怕,眉娘……”刘羽惜挥了挥手,醉眼朦胧道:“你看,今儿我把我未来的夫婿一起带了过来,祖父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提前喝了交杯酒,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抽了抽眼角,这个刘大姑娘说起荤段子,果然也跟在行。
眉娘转头看了长琉一眼,目光闪闪,抱拳道:“百闻不如一见!”
长琉支着脑袋笑道:“你的酒很好。”
一旁的刘昂则彻底的放弃治疗自己的姐姐,在一旁欲哭无泪的看着我:“王……姐姐……”
“什么姐姐?你平时不是叫我阿姐吗?”刘羽惜一把揽过刘昂,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嗯?”
我暗自决定,以后绝不饮酒。
喝醉太可怕了……前一秒还可以伪装成翩翩佳公子,下一秒完全如脱缰野马。
反观长琉,只是安静的坐在一侧,歪着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刘羽惜,笑的极其舒心,满足。
长琉这样满意的表情,我只在他见到张大泉的时候见过。
也许他根本不是用娶妻的标准去衡量刘羽惜,而是战友?同袍?
“刘小公子,昨日的绿梅宴,怎么没见过你们?”请柬是我亲手写的,刘府赫然也在邀请之列,只是他们两姐弟是着实没见过。
“平日里阿姐最烦这个夫人那个宴,那个公子这个会,祖父觉得我们去这么文雅的聚会,也会出洋相,便就帮我告了病假。”说话间,刘昂推了推半醉的刘羽惜,见她嘟囔了几句继续喝,不醉不归的醉话后,才微微叹气:“大伯父在阿姐十岁时,在一次平乱时,中了毒箭,为国捐躯。她是十岁之后才回的京都。”
“爷爷因军事繁重,便让她跟着我父亲母亲生活,很少来管教她。家中人也因她年幼没了双亲,多少都怜惜她,顾养成了她这般个性。”刘昂这番话算是道明了这刘大姑娘的前半生。
“阿姐行事作风男儿气十足,怕不能让公婆欢喜,爷爷不愿阿姐受委屈,便一直拖着她的婚事。”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双九还未出嫁得原因啊。胤朝女子十五及笄,可议婚嫁。刘羽惜十八未嫁,已算晚了。
“刘公子不必担心,羽惜从前都是缘分未至,如今,这不是来了吗。”我那微醺的哥哥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挑眉笑道:“她这性子,甚得我心。”
长琉眼中的欣赏,被酒意酝酿的更盛。
我对刘羽惜今日的作为,谈不上欣赏,也谈不上厌恶。她就像一支色彩鲜明的画笔,在这底色灰白的京都画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长琉说的没错,也许只有这样洒脱的女子,才能和他并驾齐驱,才能与他奔赴边疆。
她像一只收敛着翅膀的鹰,等待着去广袤的草原,展翅高飞。而长琉能给她的,就是自由。
她的出现,仿佛是为了让我知道,在京都,女子的生命也可以这般鲜活,也可以这般淋漓尽致。
我好不容易和刘昂将两人各自拖到马车上,在旧巷前告别。马车行了一段路,长琉才呦呦醒来。
“身子可还难受?”
“别去澜园,”长琉接过我递给他的蜂蜜水,缓了缓道:“去营里。”
“怕被母亲唠叨?”我轻笑道:“那就不该逞强啊。”到后期,长琉得酒,半喝半倒,死撑着,想起来,眉娘也算义气,没有揭穿。
“那怎么可以,男子汉大丈夫,第一次和未来夫人喝酒,不可以输。”说了两句,头又开始痛了起来,赶紧躺下,道:“不过,我这夫人,真的太能喝了。”说完,又醉死了过去。
对着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