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
长琉的车夫对营地及其熟悉,不过半炷香,就来到城外的驻扎地。
车夫下马后,为难的看着我:“四姑娘,军中规定,军营重地,女子不可入内。”
“营里可有人照顾哥哥?”我推了推醉晕过去的长琉,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四姑娘放心,军营里的厨子最会作醒酒汤了。保证将军第二日起来生龙活虎。”车夫憨憨笑道:“将军酒量不如那些漠北的老爷们,每每醉酒,都是营中的厨子伺候的。”车夫这揭起哥哥的老底来,也是毫不嘴软。所谓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我现在也算见识了。
“那你便将哥哥送进去把,安排妥当再出来,我且在此处等你。”我轻轻跃下马车,笑道:”不必担心,我不会走开。“
车夫犹豫道:”此处人烟稀少,常有飞禽走兽,恐不妥。“
正当左右为难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只见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
长琉身边的人想来也是见多了京中贵族,见来人身着四爪龙纹衣裳,腰间又挂着梁字的玉佩,便道:“小的见过梁王殿下。”
“梁王。”屈膝颔首。
“四姑娘?”梁王诧异的看着我:“深夜怎么造访此处?”
“家兄酒醉不愿回家。”颇有些无奈道:“不知梁王可否帮长宁一个忙?”
他道:“乐意至极。”
车夫将哥哥带回了军营,梁王与我留在了原地。车轱辘声逐渐远去,周围的一切顿时显得静谧无声。
“四姑娘会饮酒?”被长琉熏得一身酒气,也难怪他会疑惑。
“不会。”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道:“和兄长出门遇到了他的旧友,一时忘情,多饮了几杯。又怕母亲唠叨,嚷嚷着让我送他回营。”
“原是如此。”
“梁王呢?怎么深夜在此?”
他淡淡笑道:“我求了姑姑,让她到圣上面前给了我一份差事。”
对上我不解的表情,他接着道:“就是营中的闲差。”
“营中?”那岂不是?
“对,正是你兄长的部下。”他倒是毫不避讳,坦然笑道:“本王在这京城里,游手好闲了十几年,估计圣上也是见我见的烦了,便买了姑姑一个面子。”
我打心眼里,是不愿意与梁王有过多的接触和交流。他这个人很奇怪。在别人跟前从来就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模样,在我跟前却总装着一本正经温文尔雅。我不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又或者两个其实都是他?
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不然,怎么会在这京中安然无恙十几载呢。
“梁王自谦了。”我盘算着车夫归来的时间,想着应该来的及在关城门之前回家。
“其实你不必与我这么拘着礼。”
“礼不可废。”
他挑眉道:“不愧是谢博士教导出来的人,处处谨慎。”
“阿姆若是听到梁王的夸奖,定是欣慰至极。”我笑看向他,问:“你可见过我阿姆?”
“只闻其名。”
阿姆离京时,估计他还没出生,我缓缓道:“初见阿姆时,并未联想到眼前的这个慈祥的老太太,便是闻名天下的谢博士。”
“慈祥?”他颇有些玩味的看向我,勾勾嘴角道:“你可知谢博士曾是先帝的昭仪?”
这种不是秘密的秘闻,我当然听过,只是从未见阿姆提起,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便从未当面问过她。“昭仪又如何?”
“只是觉得慈祥二字,与她并不搭。”梁王笑答:“几年前,本王有幸在宫中见过先帝后妃群像,谢博士……”他斟酌了片刻,才答:“很美。”
“先帝驾崩,后宫无子的嫔妃皆在相国寺出家,留下了几个有品级的太妃也在慈宁宫与太后作伴,唯有谢博士……得了自由身。”
“先皇这般喜欢阿姆,为何,不给阿姆一个孩子养老?”如今的阿姆虽是自由,但年岁已大,总是要一个养老送终的人。
“后宫的孩子,哪是那么容易能生下来。”
“话本子里的狸猫换太子,也是真的会发生吗?”
“哈哈哈哈……”梁王扶着马笑了一阵,才努力正色道:“本王只有此时才会觉得你还是个小丫头。”
“平时我怎么就不是?”一脸认真。
“平时?”梁王笑答:“平时你就是个小博士。”
我想了想阿姆的样子,觉得不甚满意。点头道:“很好,我一直想成为一个和阿姆一样的女博士。”
“真是个小呆子。”
我一愣,皱眉小声抗议:“我才不是呆子。”
梁王看着我,又笑了。只是他这次笑得特别好看。眼睛弯弯的,异色的双眸就像一汪碧泉,纯净,透彻。
“你应该多笑笑。”我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指了指他的眼睛,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原想找些诗词来恭维一下他,但脑子却一片空白。
“有啊。”他低头,轻轻拍了拍马背。
“谁?”
“你。”他抬头,虽然还是笑着,但是眼中的光芒已经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