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躺在床上,手捧着暖炉,闻着房间里熟悉的味道,只能叹一声,不愧是我嫂子,人在千里之外,却能将这些细枝末节都想到。
想着想着我又闭上了双眼,迷糊间,仿若又听到那人在我耳边对我说:“莫怕,有我在。”
猛的睁开眼睛,那声音却如绕梁之音在脑海中盘旋,不肯散去。
第二日,我顶着黑眼圈出门时,将长琉吓得立刻传来了军医。
“姑娘应是思虑过多,导致失眠。”军医摇头晃脑了一阵,又看了看我的面容欲言又止。
“老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的性格?”长琉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姑娘这脸,可是用了南疆秘药所致?”我脑子卡顿了一下,这事如果承认,可是欺君之罪!
“什么南疆北疆,长宁的事难道你还不知晓?”
“将军莫急,我从前跟着将军的泰山大人行至于南疆,且与那里的秘药师多有来往,看姑娘这红斑,以及位置,颜色,应是服用灼颜1-2年后的模样。”
我此刻已是星星眼的看着这个姓徐的老军医:“宫中御医看了好几波都不知所以然,徐大夫竟然能一眼识破此毒?”
徐军医摸了摸胡子道:“姑娘莫担心,老头子现下就有一方,虽不可立竿见影,但若你坚持内服外用,不出半年即可痊愈。”
长琉一听,激动的拎起老徐,“可是真的?”那样子活像毁容的就是他。
“老头子从不诓人。”
“那还等什么,赶紧配那药!走走走——”
顶着黑眼圈的我,一时哭笑不得。
人一走,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安静,那恼人的声音又开始在脑海里盘旋。
蒙头盖上被子,翻来覆去,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储昭有毒!
将军府的第三日,我终于从不适中调整了过来。一路上的风波,身陷囹圄,敌营中的忐忑,恍若隔世。
“长宁,长宁……”迷糊中有人在唤我,我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走神。
“中原人都说我们突厥野蛮不化,服饰更是粗陋,但我瞧着王姑娘今日穿着的这身,倒是极其美。”
被喊了一年多的丑女,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美,觉得甚是新鲜,放下金杯道:“左贤王说笑,女子之美,从不在表象皮囊。”
春祭的高台上,左贤王微微眯起眼睛,欲想再说什么,却被巴特尔一把按了下来,巴特尔道:“无论如何也多谢王姑娘赏脸,穿了本王送给姑娘的衣裳。”
“哈哈,巴特尔你曾是这北疆的雄鹰,今日怎地眼神都不好了?”长琉在我身侧,笑道:“小妹今日所着的是可不是突厥的服饰啊。”
“这如何不是我们突厥的服饰?”左贤王坐不住了,一下子窜了起来。
“左贤王稍安勿躁,你仔细瞧瞧王姑娘衣裙上绣着的可是我们大胤特有的花卉——银纹牡丹。”储昭缓缓站起身来,挡在我的面前,只露出我的一边裙角,复又道:“且巴特尔赠予王姑娘的衣衫因镶满了松石,王姑娘觉得繁重,不喜,顾今日姑娘所着的,是在下专程令绣娘们连夜赶制的大胤北境服饰。”
一番话进退得当,让对面的人哑口无言。
巴特尔垂眸,扯了扯嘴角道:“王姑娘是不喜我送的衣裳,还是——”
“巴特尔没听到储将军刚才说的吗?松石繁重,不适合我。”我站在那人身后,缓缓道:“且正红色衣裳在我们大胤多为嫁衣或朝服,我想,今日的场合,不适合吧。”
“王姑娘身上穿的不是红色?”
“此乃胭脂红,突厥人不识也难怪。”长琉笑的一脸舒适,不急不缓道:“等来年胭脂花开,巴特尔可带着你们的牛羊马匹来换我们的绸缎布料,但凡你们没有的,都可在大胤买到。”
巴特尔拱手,颔首道:“论女子的这些门道,我们大漠男儿的确不如你们。”
“大胤的男儿既懂这些雅韵趣事,又能行军打仗,你们的确该好好请教请教。”想来也在帝都生活了小半年,贵族女子之间的口舌之争,优雅的回击这些不伤表面和气的话,我还是学的有模有样的。
“若是我娶了你们大胤的女人,再学也不迟。”巴特尔转了转空酒杯,略有所思的看向长琉。
“和亲之事,应由我们大胤的皇帝陛下派使臣——”军师话还未说完,左贤王立刻道:“那是求娶公主,需要两国使臣出面,若是我突厥的大王娶非皇室之女……”
“那也要两情相悦才好。”长琉笑呵呵道:“大战刚停,怎么,巴特尔便寻到了红颜知己?”
“虽然我从未踏入大胤一步,但也曾听闻,大胤女子素来将贞洁二字看的极重。”
“嗯”,长琉此刻多饮了一杯,哼哼道:“确实不如你们突厥民风淳朴,父死子篜,一出好戏。”顿时,巴特尔身边的女人垂下了头。我认识那个女子,老突厥王身边的年轻妃子,如今——应是巴特尔的妃子了吧。
“的确,大胤女子视贞洁如命。”巴特尔脸不红心不跳的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忽然转头对我道:“王姑娘可想过回到京都,该如何解释你在突厥的十几日?”
巴特尔杀了个回马枪,我有点懵的看着他,这算什么?
“王家女儿的婚嫁之事,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长琉醉醺醺的站起,一把抽出佩剑,指着巴特尔道:“突厥王不必担心,只要有王长琉一日,便能护着家妹一日,谁若敢口出不逊,我便让他人头落地。”
我看着巴特尔无所谓的挑眉,突厥人一脸满意的微笑,突然有一个极其可笑的想法冲入了我的脑海。
巴特尔难道想娶我?
他——为何想要娶我?
春祭,在长琉醉酒后草草结束,我见长琉已安顿完毕,出了大帐,便看到了储昭。
“殿下。”屈膝,福身:“还未谢过殿下的衣衫。”
他的两颊微红,酒意未散的双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摆手让几个士兵退去,笑道:“与我说这些,太过见外。”他望了一眼大帐:“长琉许久未醉了。”
我踢着脚下的碎石,嗯了一声。
“四姑娘可愿与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