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琚拈起兰花,指尖缓缓划过剑身,到手臂,再到脸庞。
“小哥,你知道女人的好吗?”
她是一条毒蛇,披着美艳的皮囊,伺机挖心食肝。
剑客的呼吸开始急促,他闭上眼睛,想做到心如止水。
李琚缓缓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突然,朝着心口刺去。
破风声响,他惊醒,抬手想要握住,可没想到只是一个虚晃,李琚另一只手砍向他的手肘,一下子,整条手臂麻木。
李琚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他的剑,上下打量,“小哥,你这剑好看,借我玩两天。”
剑客的剑怎能能离身,他当即要夺回,李琚见势就跑,一追一赶,两个人影掠过,只留下一阵风。
论起逃跑的功夫,李琚有自信,她鼓足劲,故意把人往城郊偏僻处里引。
许有两个时辰,李琚气喘吁吁,腿上已经酸疼的没有知觉,回头一看,他还在身后,紧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
一声鸡啼响彻云霄,唤醒了沉在山里一晚的太阳,万丈光芒洒落大地。
李琚呼口气,天终于亮了,停下脚步,回头把剑朝他扔去,像一个天真孩童般笑着说道:“追了我一晚上了也不嫌累,还你!”
剑客立刻伸手接住,再看去时,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他翻看手上的剑,确认无虞。
一抹金黄的晨光透过林叶,照到他的眼睛上,尽管柔弱,但刺着他的眼睛。
天已经透亮,遭了!
他赶紧往回飞奔而去,可还是赶不及,原先黑暗中的尸体,现在正大白于天下,一众百姓已经围在杨良温府前,指指点点,可怜此人死状凄惨。
至于杨良温,他此刻高高站立在府邸阶前,看着底下的官差赶来,处理尸体,眼睛一瞥,看见了人群外藏匿的剑客。
他冷哼一声,吩咐他不要再让尸体出现在自己的府前,看他办的好差事!
杨良温不满地挥了挥袖子,走下台阶,绕过地上的尸体,前往宣镇司。
剑客心虚地低下头,也随之离开。
眼下的宣镇司乱成一团。
总尉额头上敷着一条冰毛巾,尝试让自己冷静冷静。
“大人,这四封信的笔迹对出来了,只有两封是一个人写的。”
“沈无差的那封呢?”
“那封信的字迹和其余三封完全不同。”
“行了行了,下去吧”,总尉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对了笔迹又有什么用?
本想着在系狱里对沈晏屈打成招,承认自己与天疆教有所勾结,到时好去皇帝那里邀上一功。
现在倒好,接二连三的命案出现,而且都有一封告密信,把永瑞的大官告了个遍,现在沈晏的那封告密信已经没有用了。
字迹相同与否又如何,还不能是一个人左右手写的吗
沈晏人在牢里,外面却接二连三地死人,凶手一直在作案,说他是杀了陈小尉的凶手,也没人会信。
更要命的是,现在出了一个什么清辄自清的流言,说他冤枉了好人,才有怨鬼来索命,他顶着被百姓骂是昏官的压力,很是痛心,夜不能寐。
“总尉大人是想放人了?”杨良温说着,从门外走进。
总尉抬眼看了一下,又疲惫地合上眼睛,“不放还能怎么样,如今还有什么由头铐着他吗?”
“那些尸体和信显然是同一个人做的。”
“对了笔迹了,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总尉现在满脑子想的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待会儿让人去把宋无差放了吧。”
杨良温不许,“系狱里扛不住刑罚,死了人也是常有的事。”
总尉坐起,拿下额上的毛巾,劝道:“杨大人啊,你可消停点儿吧,你我都清楚天疆教的事情不能搞大,当初上报朝廷说是已经清剿干净,现在又冒出来,这是在打谁的脸?”
见杨良温不说话,总尉把毛巾一扔,正襟危坐,苦口婆心地说道:“咱们同在永瑞为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还有大把机会,何必贪一时之功呢?”
絮絮叨叨,惹人心烦,杨良温转身便走,既然他不想杀沈晏,那便自己亲自动手。
夜晚的系狱是一座寂静无声的枯坟,而白日的系狱则是佛家说的十八地府,摆满各式刑具,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沈晏双手被铁链困着,身上是鞭痕,鞭子浸了盐水,一疼便疼进骨子里。
他垂着头,好似对落下的鞭子已经麻木了。
牢头打得累了,想去喝口水歇一歇,刚放下鞭子,就瞧见了顾绥安。
他谄媚迎上,透过一根根铁栏,顾绥安看见沈晏的落魄样子,累累如丧家之犬。
摆摆手,示意牢头出去。
沈晏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双白缎黑底锦鞋,向上看去,果然是顾绥安。
他费力仰起头,后脑靠在柱子上,与顾绥安对视。
“看来系狱的日子不好过”,顾绥安带着三分嘲讽说道。
“还死不了。”
顾绥安在牢房中踱着步,“我可以救你出去,只是——”
“只是把她给你吗?”,沈晏沉沉地笑出声,沙哑着嗓子说道:“我说过,来去皆随她,谁也管不了。”
真是把硬骨头,顾绥安轻蔑地说:“看来沈七旗在系狱里还是太舒坦了。”
杀了沈晏,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要的,是等沈晏自己放弃阿懿,只有这样,阿懿才会死心,才会明白谁是她值得托付的人。
他来这儿,是想让他死,又是为了他活。
系狱内,顾绥安和杨良温打了个照面,他拦住杨良温的路,闲闲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杨良温没有想到顾绥安会来拦他,带着怒气,说道:“他死了,于你我都是一件好事。”
“确实”,顾绥安勾唇一笑,“可是就这么死了,岂非无趣。”
他盯着杨良温的眼睛,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所以这个人,我保了。”
杨良温微微眯起眼睛,与之交锋,回道:“如果我非要杀呢?”
顾绥安失笑,“大人喜得贵子,合该娇妻美眷,享天伦之乐,莫要一时冲动。”
这个把柄,他是一辈子也躲不掉了。
盛怒之下,杨良温咬牙离开,系狱里的惨叫声让他愈加心烦。
他走出牢门,回首望去。
这世上,想让一个人死,有的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