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节的传统源于禁酒令,北宫城尹始百废待兴,颁布戒酒令是形势所迫,虽说戒酒令维持不过几十年,可饮酒节的传统却流传下来,其规制好比神州的春节。若说最具特色当属沿街商铺门前的祭天酒,长桌上遮上一层裁接完整的毛皮毯,把柔软的绒毛理顺,涂上特有的植物油脂,再摆上自家酿制的酒水,贵人们闻香识巷,评选出御用作坊,曾经的饮酒节可谓是盛世,故此北宫城从不缺名酒,最富盛名的当属西郊一间酒肆。
浓厚的酒香混杂着寒风飞雪后的气息于喧嚣中迎接又一次新生。
北宫一族结束了朔方原流亡之地长期割据局面,至北宫祺历时四代百余年,铁腕下长期的稳定使北宫城得以迅速发展,饮酒节更是迎接雪妖(女妖)的祝福,曾经贵胄驻足停留饮酒,赐予银制的酒杯,以作雪妖的问候,宣誓来自上天的恩赐。
若要在北宫城行走方便,就不能驳了公子蓟的面子,北宫城如那披了一层薄纱的女子,散发着处子幽香,公子蓟享受着他的家族带给他的权利和荣耀。牧野则是低眉浅笑,饮酒节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逾越界限,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仿佛就是对北宫王权至上的宣告。
论及对北宫城的了解,牧野不及公子蓟万一,亦无此机会盛行,公子蓟非要带上牧野的原因,可以说是一场作秀,牧野又怎会不知,言到:“走这一遭,算是没白来北宫城了。”
“一个人的节日多无聊!曾经公子我出行必有佳人随行,可如今也就能拉上你。”
牧野只作轻笑,“腰疼?”
公子蓟闻言伸出食指指点牧野·绅,这番说辞颇是无语,“倒不是腰疼,仰慕本公子的女人早已化为粉红骷髅!”
“何为?”
“哼哼…”公子蓟一笑,不作回答,明摆着是牧野揣着明白装糊涂,“听闻牧野兄好茶好酒,月神之泪可谓一绝,在下平时多泡枸杞,不敢献丑,可北宫的绝世佳酿,有幸尝过那么几种。”北宫蓟对着牧尘笑了笑,“由酒匠倾其一生独家酿造,大部分都随着酒匠绝迹了,也就城主府还有一些存货,难得有机会尝尝。”
公子蓟神色得意,“不过今天就可以带你去见识当代的一位大师。”
“如此这般,到时在下恬不知耻到府上蹭上两口,千万别嫌弃。”
“但城主府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到?”北宫蓟拍了拍牧野肩膀,“今日不妨带你去歧爷那边,不晓得那老头又会搞些什么来糊弄,敢耍什么花样,定是不能便宜了这老头。”
“其他人确实挺难的,你就难说!”牧野盯着公子蓟的表情变化,继续说:“比方说,南公府的那个家伙……”
公子蓟脸上一丝尴尬一闪而过,牧野·绅脸上则看不出变化,这二人沉寂良久,街道两侧已经很多人聚集了,松软的积雪上吱吱呀呀的,走过的地方,大人们会鞠躬以表敬意,小孩子学的有模有样,稍微年长些的少女情窦初开,稍加打扮,虽谈不上光鲜亮丽,但也干净利落。
蔷薇不睬非少年,眼见姿色颇好的北宫蓟不时还会多瞅上两眼,以此来缓解尴尬,牧野反而有些拘谨。
至于公子蓟所说的大师,指的是个酿酒的小老头,经营着西郊的一间小酒肆,小老头被人称作“歧爷”,酒肆的名字是“安歧的小酒肆”,酒肆里的酒可是独家一绝。
歧爷是个看上去很和蔼的小老头,银发稀疏,七八十岁的样子,其实则不然,陇烟阁还在世的居士唯顾安歧与龙琰珲二人,都已经是一百几十岁的高龄了,每天就喜欢抱着个酒壶坐在酒肆门外的大青石凳上给孩子们讲故事,歧爷的故事伴随着几代人的童年。
复古的三层小楼也有了七八十年历史了,周围的建筑大都重建了两三次了,酒肆也就是修缮过那么几次,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外面看进去就缺少了进去坐坐的欲望,却不知这里藏着天下间最好的酒之一,常年间空荡荡的大厅打扫的倒也干净整洁,酒肆的生意一直都很冷清。
歧爷也只有一个帮手,是他的徒弟,跟着歧爷学酿酒的手艺,歧爷叫他沝。
他们那一代人对饮酒节没什么感情,只是任由沝在饮酒节瞎折腾,自己落得一个轻松,他那副身子骨可是比饮酒节更为古老。
公子蓟看着恭敬站在门前的小生,自顾倒了一杯,闻了闻,又放了下去。
“果然,这老头就是在糊弄人,小爷我大过节的来吃你这劣质掉渣的劣质品,就不怕砸了你家招牌?”
小生憋的脸颊通红,张了张嘴,忍了许久方才说道:“鄙店浊酒,公子若是嫌弃,往左往右悉听尊便,此等佳节实在没必要如此尖端刻薄。”
公子蓟惊觉,一脸冷酷,“歧老头哪找来伙计,不在家好好吃奶,毛都没长齐呢在小爷面前耍起横来。”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只会恃强凌弱,分明就是来找茬,我家老师卧病在床,小的摆上的平常连师傅也舍不得喝嘞,也就今日拿出来招待你们这些达官贵人,遇到你这不识货的主,才是真的糟蹋了嘞!”
“那我可真要去酒窖里折腾出些百年陈酿来,也不玷污了糟蹋这两个字。”公子蓟一边说一边便真的要进店。
牧野在公子蓟肩膀上拍了拍,“没必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折了心情。”
这不符合饮酒节的礼仪,小生心里一惊,倒也没敢信公子蓟是真的要进店,这边一恍惚,两人便从门外消失,小生张着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跑进酒肆大堂,发现两人正坐在角落靠近楼梯的台面。楼梯上一阵阵吱吱呀呀的,似要断裂,有人正在从上面走下来。
“我这老身子骨不经折腾,我这新收的徒儿不懂规矩,蓟公子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小老头歧爷笑呵呵的在楼梯拐角露了出来。
小生笑盈盈的上前扶着歧爷。
北宫蓟则神情冷漠,瞅了一圈,看起来很不满意,“百年老店,只剩老了。”
“老归老,屹立不倒!”歧爷流露出一丝得意。
“听说歧爷最近身体有所不适,本公子是为探望歧爷而来。”公子蓟有一丝问罪的意味。
歧爷呵呵一笑:“老朽可承担不起,哪敢劳驾公子蓟。”
“歧爷就不要折煞蓟了,且说你这新招的伙计蛮犟的,得罪我,也不怕走夜路被人扒了皮、点天灯。”北宫蓟冲着小生挤了一下眼镜,透露一丝邪笑,“歧爷这那么多好酒,我和牧野兄弟只能进门讨些尝尝,歧爷总不能不给蓟这点面子吧?”
歧爷打量着牧野,眼神近乎哀伤,“你就是牧野·绅?”
“好久不见,歧爷。”
“听老刀头说了,说你非要招惹不祥之物!”
“你们认识?”公子蓟表现一丝诧异。
“不巧,你口中所谓的大师与在下确有一番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