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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现鬼刀

德佑二十二年二月,适值龙抬头。

白马无尘疾驰而过,惹的人人愤怒,宫宓正得意间一身影贴着马背挤了上来,这男子紧勒缰绳,无尘仰首发出一声洪亮的嘶鸣,生生止住了脚步。男子隔着很厚的衣物一只手搂住宫宓的芊芊细腰,发丝飞扬,一阵处子的体香沁鼻而入,若是在草原上看着像是情窦初开的信男信女倾诉情怀。

可是,这里是北宫城喧哗的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惨遭调戏,不仅不浪漫,而且尴尬至极。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多,一个劲的鼓掌叫好,这些年寒鹰卫不敢招惹宫宓,冒出来一个不怕事的人让宫宓难堪正可谓——大快人心。

少女有娇羞的一面,即使宫宓也不例外,本是潇洒一程,被不识趣的家伙破坏雅兴心有不甘,她挣脱不了男人的怀抱,只能硬生生猛夹马腹。无尘不是不想走,而是马背上那个人封锁了它,即使是灵兽,无尘也只是一般的灵兽,遇到实力强大的人也只能任凭调遣。

这个人不是牧野绅,牧野绅不会跟宫宓计较无尘的事情。与叶圭一战之后牧野绅消失至今,从一个死人那里拿来的东西,也算不上巧取豪夺,还没过完瘾,眼下便面临着被截胡的风险。

北宫城除了北宫一族,还有四大家族是拥有领地的,陇烟客栈所比邻的西城区由上官家族把持。宫宓虽然身份尊贵,但三公的身份在上官家族的领地大多人并不买情,更何况这年轻人是上官家族不曾入世的小公子上官裕隆,反而像北海天枳这样看起来并没有太高地位的人会受尊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北海天枳在公子蓟的府上一直留着位子呢!

北海天枳是宫宓唯一的马仔,每当需要的时候总是不上线,宫宓越是挣扎,上官裕隆就越不老实,借机揩油,与其被趁机占尽便宜,宫宓索性停了下来……

这样以来,上官裕隆反而找不到理由偷偷占便宜,便在宫宓耳边轻问:“呦!怎么停了下来,刚刚不是还挺嚣张的吗?”

“我劝你善良!”宫宓从未遭人如此轻薄,虽然愤怒却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待着北海天枳来帮着解围,顺便狠狠教训这无礼狂妄之徒。

路过的牧野绅看到这一幕莫名想笑,宫宓也注意到了远处的牧野绅,情急之下竟没意识到顺了对方的马,不过看着牧野绅似笑非笑的表情,宫宓放弃了向他求救的想法,不久之前她还认定牧野绅已经是个死人。

宫宓若是央求牧野绅,牧野绅说不定会当场拆了上官裕隆,他不允许任何人对无尘动粗,除了他无尘不曾接受过任何“男人”,上官裕隆以太的控制太过粗暴,他应该庆幸无尘是灵兽而不是寻常的马,不然此刻他应该会躺尸街头,牧野绅不会管他是不是上官家的公子。

至于北海天枳,他赶到的时候宫宓似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上官裕隆好不识趣继续搂着宫宓的腰。

看到这画面,北海天枳的脸色由红到白,再由白到青,如果红是尴尬、白是生气,那么青便是愤怒了……至于原因,积压的怒气遇到在场的人添油加醋无异于火上浇油、干柴遇上烈火。

北海天枳不认识上官裕隆,这并不代表上官裕隆不认识指挥使北海天业的幼弟。

年轻人聚集的三座学院是出人头地的捷径,也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就好比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青年时期大都不会抛头露面,在外叫嚣的多是一时当权者的子弟,其中北海家最为特别,连续三代家主出任寒鹰卫指挥使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北宫的家臣,自身的实力不容小觑。自北海天业的青年时代开始,北海便作为了划分强者与弱者的标尺,北海天枳成为了新一代的标尺,无疑是拉低了划分强者的下限,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会把北海天枳研究的透彻。

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会缺少女人投怀送抱?调戏宫宓只是一种手段,是有些龌龊,可有时候一些小小的龌龊往往能得到预料之外的效果,有意制造摩擦的上官裕隆面对北海天枳的挑衅,找不到任何理由值得他让步。挫败北海天枳,他便可在北宫城这帮纨绔子弟里一战成名,此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无人点破而已。

事态到了无法阻止的地步,索性闹个彻底,到演武场尚有些路程,这二人还未到,消息便满天飞了。

西城区的演武场原本是一座斗兽宫,维持了几十年落了个经营不善的评价,在二十多年前废弃,后来就有了北宫城最大的演武场,临近天玑、玉衡两大学院,在西城是有名的商业区。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最容易推波助澜,迅速清场在北宫城也成了一种习惯。这儿并没有所谓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对决讲究点到为止,输输赢赢也是常见的事,意在切磋,不会刻意伤人性命,旁人看来也是一种娱乐项目,附近亦是少不了有人私下开个盘口捞点油水。

凛冬之后这一两个月人多忙的要死,这些娱乐性的东西不免少了许多,过几日便是招生的日子,想要搏上位的年轻人总要找些捷径,毕竟指挥使的幼弟名声在外,有不少看点。

演武场下面是一排商铺,油水十足的行业少不了被大家族染指,尤其是最中间的商铺,鎏金的匾额上行云流水般写着“老字号”三个大字。

牧野绅对上面的事情并不上心,反而一头扎进了“老字号”。大堂悬挂着巨大牌匾下面是慵懒地半趴在柜台上打着哈欠的店主龙琰珲,脸上沟壑纵横,左眼上还有一刀刀疤,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肌肉松弛看上去很是恐怖,客人看着店主的脸色就能给活活吓掉魂,所以平时也没什么生意,若不是前几日寒鹰卫的一位统领订了一柄剑,他应该还在后堂里睡着大觉。

牧野绅在店里面轻声走动,自顾参观一番,开阔的大堂也就放置了几十把武器,行文各异。他用了半个时辰阅遍了每一把武器,品质虽不错,但没一把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倒不是因为眼界太高,而是武器里原本的矩阵损坏的严重,牧野绅又不是矩阵师,这样的武器于他而言并无多大益处。到最后牧野绅停留在刻着“破影者寒自作元用”的长剑台前,剑名影武,据说死在影武下的暗影愈百人之多,后来作为陪葬品随着主人入了墓,为何时隔百年之久又出现在老字号里就不得而知了。

牧野绅忍不住伸手触摸一下,不成想影武震颤,悲鸣如惊雷,龙琰珲豁然抬头凝视着牧野绅,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犹如暴怒的雄狮狠狠盯着侵入领地的暴徒,这种凶狠一闪而过,暴怒的雄狮又变成一副慵懒模样,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龙琰珲说落了一句,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店里生意他可不咋乎,口中所说的没规矩指得不是牧野绅动了影武,而是入城这么久还不来拜谒他这个长辈。

牧野绅听出来弦外之音,扯动唇角赔了一笑扯开话题,问道:“都没标价,开展馆?“

“滚犊子!”

龙琰珲没好气地对着牧野绅斥责,老脸硬挤出严肃的表情,活生生像个凶神面煞的沙皮狗,看上去全是恶意,牧野绅一时间不知如何去形容才好,皱了皱眉头缓解词穷的尴尬。

“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屁孩不回家摔泥巴,到这消遣老朽!”

“北宫城里有几个在您眼里不是小屁孩的!”

牧野绅突然压低了声音,只有龙琰珲听得到这一句调侃。二人打着哑谜不点破对方,原因是外面来人了,世人只知老刀头,却不知这位曾是叱咤风云的陇烟阁九居士之一,末代阁主龙琰凉的弟弟,也是牧野绅的师叔。

“知道什么是器魂吗?”龙琰珲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耐人寻味,紧接着用散漫的语气说:“诸神创世之后,其意念化形,主杀伐。“龙琰珲胡诌诌不修边幅,这一点牧野绅是清楚的,自己最初的两把刀都是师叔帮忙甄选的,他可是当年首屈一指的矩阵师。

“它的灵魂已经枯寂了,徒有其形而不具其锋,已经不适合你了。”

对于师叔的话他深信不疑,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见此人四十多岁,神采奕奕,寒鹰卫定制的服饰雍容华贵,看打扮一眼便识得是寒鹰卫的将领,这身行头可不能低调了!在北宫城这个权力场上,没有强大的家族后盾,朝灼一向是谨言慎行,不愿与正处风口浪尖的牧野绅交恶,谨遵先后次序在外候着,这点心思逃不过人的眼睛,况且牧野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一笑道:“统领大人公务繁忙,在下的事情倒也不急,不妨让个位置,大人看可否?!!!”

龙琰珲腰杆挺的笔直从柜台上离开,很难想象一个奔着三个甲子去的老人还能有如此健康的身体,只见他取出影武,呈了过去,奉承道:“早早准备好了。”

“麻烦了老刀头!”

朝灼接过去不曾看一眼,不过是为儿子挑把武器,店里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把都足以应对,老刀头将影武递给自己不知是不是有意制造摩擦。现在盛传牧野绅是冷月居士的弟子,可谁都知道影武是冷月居士儿子的陪葬品,别人师兄弟的坟给人掘了,你若是还拎着盗出的的东西招摇过市,别人能给你好脸色看?你若是拒绝,又显得看不起这一脉,朝灼如今是进退维谷。

龙琰珲堆了一脸褶子,手里面利索翻着名册,从目录检索影武对应的页码,牧野绅悄悄瞥了一眼,这一簿名册简直是手上的“老字号”,手续办起来也不是件麻烦的事情,牧野绅在旁边等了片刻,朝灼来去匆匆,诺大的老字号里又剩下两人,听着朝灼对龙琰珲的称呼,牧野绅着实没有高兴起来的理由。

“来了这么久都不来看老头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若是师叔愿意,牧野绅天天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给老头子准备啥好东西?”店主反过来呛了牧野绅一句,这家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天天来,也是件头疼的事情,“别介,我还想多活几年。”

牧野绅眉头紧锁了几秒钟之后,他屏息静气平复心情,从身上取来一罐茶晶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去年秋上到星林海新收一批,师叔给评价下有师傅几成的火候了?”

龙琰珲打开罐子闻了一下,老脸上终于肯给出一丝欢愉之色,言道:“差得远呢!”

这一罐东西也就值个上万金,单价值而言不值一提,可这东西近乎绝了。茶晶并不是神州中南部山区产的茶叶,是一种名为水月草的植物花雏,在秋季水月草开花时用以太稳固花的精元,保留最原始的香气,直到变得晶莹剔透,方可采摘!这种手段是建立在采摘者自身以太的控制之上,无法准确调和花雏内涵的以太,是无法成熟的,所以月泪的产量一直不高,近年来几无流出,愈显珍贵。

“破影者寒是龙琰寒吧!”

龙琰珲看了牧野绅一眼不作回答,牧野绅也不作追问,破影者寒除了龙琰寒又会是什么人呢?正是如此才让牧野绅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牧野绅伸手划破一片空间,从中取出来黑色利刃和疑似龙角的东西。“还是先说说今天的正事,这把刀想麻烦师叔修缮一下。”

龙琰珲看着牧野绅取出来的黑色利刃,神情慢慢变得凝重,“哪里来的?”

“无量崖上。”

“无量崖上还能有这东西!”龙琰珲惊疑,他自是不知所谓“无量崖上”中“上”的含义,这也是牧野绅在咬文嚼字,说清楚了就解释不清楚了。紧接着龙琰珲抓起来一看,这次有些激动,“是龙角,真龙之角!”

“真的有龙存在吗?”

“传说不一定子虚乌有。”

龙琰珲想了一下不再说话!片刻之后,龙琰珲去了内阁,不久后取出一把满是锈迹的长刀,若不是龙琰珲亲自取出来,是谁也会认定这是要丢弃的瑕疵。

“你觉得这两把刀有何不同?”

牧野绅提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有近百斤之重,即使玄铁也达不到这个密度,“好厉害的妖刀!”

“鬼刀九斩之——魔炎汐白,它的几代主人没有一个善终的,你还年轻,不要与这种不祥之物接触,最好这一生都不要……”

龙琰珲说话间感觉像是被恶鬼盯上了一样,他的身体笔直挺了起来,如果说被牧野绅惊扰时像是暴怒的雄狮驱赶领地的入侵者,此刻怒狮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准备随时撕碎敌人的血管。怒狮环顾四周,苍老的面庞由于紧张青筋暴起,一扫荒颓的神态,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虽然苍老依旧,却不缺少强者的气息,方才是刀里的恶魂对他的警示,龙琰珲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自始至终都是妖刀选定了牧野绅。

牧野绅用拇指与食指顺着刀刃从刀身擦过,看似锈迹的斑点消退了大半,“好妖邪的刀,这上面怕是血斑吧。”

“还有点见识,正是血斑,从尸体里提炼出的金属铸造的武器,长时间不接受生命的滋润,便会成为这副模样,与这种邪物长期为伴会损害命格,这把刀已经闲置了十几年了,还没人敢打它的主意。”紧接着龙琰珲拿起黑色的利刃,“这把刀是煞气,至阴至邪,虽不是鬼斩中的任何一把,但也属于妖刀之列。”

牧野绅回过神来恳请道:“师叔能不能将鬼斩交付于我?”

“你可要考虑清楚。”

牧野绅点了点头,“越活越妖嘛!”

“嘿!就知道喝你小子的茶没那么容易,一罐月泪便换走了一把鬼斩。”龙琰珲拍了拍牧野绅的肩膀继续说:“不过要先说好,剩下的龙角师叔可要收了。”

“没问题!”牧野绅对此并不在意,旋即回到之前的话题,“还有一事相问……”

龙琰珲伸手打断牧野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了也等于白问。”

“师傅他老人家走了几年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师傅他老人家终其一生都不愿再涉足北宫城?”

龙琰珲停滞了两秒,而后继续勾写着,没有多说什么,人到了这个年纪,也算寿终正寝,可以说是一件幸事,只是他们那一代的人一个个接连老去,生死变成了一种状态,睡着了永远不会醒来的状态。

“哎!”龙琰珲发出一声叹息,不自觉地向着陇烟客栈的方向望着,沉默了许久。

“他啊!怎么说……”

……

“你怎么理解兔死狐悲?”

牧野绅感受得到龙琰珲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凉,这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是龙琰家族曾经存在过最后的证明。贤已星陨,人没兰衰,以龙琰凉为首叱咤风云的陇烟阁居士已退出朔方原的政治舞台,龙琰珲深知北宫城的晦暗,实不愿牧野绅身陷其中,关于兄长的事情亦不愿多说,牧野绅此番入城陈年的约定业已完成,北宫城可没有耄耋之年的老人安身之栖所,若不是牧野绅带过来的东西唤起了曾经的朔方原第一铸矩阵师的热血,龙琰珲准备就此避世不出。

演武场已是人声鼎沸,朝灼的儿子把玩着便宜老子捞来的好处在同伴中得瑟,一边期待着老对头北海天枳吃瘪,以他为首的小团体属于天玑学院,而北海天枳属于玉衡学院,两个学院仅一墙之隔,年轻人之间磕磕绊绊是难免的。

上官裕隆的属性是水,北海天枳的属性是火,属性相克,看得出是有备而来,他把北海天枳的一招一式研究的很透彻,甚至连动作习惯都拿捏很准,定是受到族内前辈的指点,因此一直稳稳压制,但想要获胜也不容易。每次眼看着要赢的时候北海天枳总会化险为夷,寻得片刻喘息的机会,上官裕隆所做的努力就化为泡影,跟随而来的护卫看的主子占有上风,脸上得意之色浓的要化成水滴下来,这些护卫本身实力不高,唯有领队的全程紧绷着神经。

形势瞬息万变,从两人散发出来波动差距并不大,可论起来实战经验,北海天枳有绝对优势。属性上被克制可以借助体术来弥补,北海天枳更注重于强化自身,上官裕隆就显得有些焦躁了,两人对拼他的胜算很高,可北海天枳并没有这种打算。

上官裕隆施展“多重水域”将自己与北海天枳困在里面,他可以在水域中自由穿行,水的阻力使得北海天枳行动变得迟缓,他尝试着在水域里接近上官裕隆,可身体无法承担这种负荷,无法发挥实力。接着上官裕隆右手的五根手指弯曲,猛力扯动水流,水流斩击液体的冲击力搅动水域,北海天枳若是被斩中想再拖离水域怕是不易,火属性的以太在北海天枳右手聚集,这一下必须要破开水域,为了对付朝椎的招式要提前亮相了。

炎魔一天斩,火焰将水域斩开,两种相对的力量冲击,要看谁控制的手段更精妙,裂口处尽是水汽,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过了片刻,待到雾气散开,只见两人已经冲到一起,北海天枳打得憋屈,方一接触就演变成拳拳到肉的暴力美学……如此,上官裕隆已经输了,北海天枳心怀怨念不愿停手,避开头部拳头往身上招呼,片刻间肋骨断了几根。

这时,一个酷似上官裕隆的年轻人强行将二人分开,“哥哥,丢人丢到家了!!!”

这个年轻人比上官裕隆还要小上两岁,气势却要远远胜出。另一边朝椎一行人也走了上去,上官泰安破坏了比武的规矩,让人很不爽,虽然乐意看到北海天枳吃瘪,可不是这种场合,即使可能不敌,也无法选择退却。

牧野绅看完这一幕转身离开,龙琰寒的遗物不能落在奸邪之徒手中,朝家父子说不上奸邪之人,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亥时过半,街道上显得冷冷清清,冷峻的北风砸在脸上,驱不散疲倦之感,一路走来不见几处灯火,颇似于星林海的夜,那般死寂。茶馆酒肆这些地方也冷冷清清,多是直接挂上打烊的牌子回头在屋里的火盆多加点炭,顺手温上一壶酒,随便凑合着熬过一夜是一夜。唯有雅阁灯火通明,这个地方牧野绅有所耳闻,一代神女风灵素接待诸方豪强的雅处,神女之后易名“雅”人称雅阁。

这是座三层的木质结构阁楼,围绕着一株巨朔方原特有的巨大长生树,永不熄灭的黄金矩阵维持着里面的温度,树周身雕刻着旋转上升的楼梯,室内布局简单素雅,布置着牧野绅说不上名字的花草,闻之有淡淡的异香,又不浓郁,主要的枝干连接到不同的区域,周围的墙壁上刻画着这些年的痕迹,在三楼就可以将整个雅阁尽收眼底,那些留言的又有几人还守着本心?

牧野绅停留在二楼,在南边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这个时候雅阁的客人并不多,冷清萧瑟。长相清秀的侍者身着白色纱裙,不说是风情万种,但也算得上独具其味,想要赚取赏钱的侍者们各怀心思,少有甘愿做守夜人,唯一的例外是南音,她喜欢一个人欣赏北宫城的夜晚。

牧野绅一个人无声息煮茶,南音则在柜台那里深眠,这二人谁也不扰谁的事情……

几处零散的光亮落入冷月湖,与漆黑的湖水格格不入。

外面黑色盔甲下的甲士如出鞘的利刃,寒意更甚过凄冷的月夜,冷月居里一案两座,上坐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面的是叶秋,无酒言欢,品味着牧野绅留下的月泪,陇烟客栈是北宫家族的产业,公子蓟可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作客。

神情严肃端坐着,这一坐便直到天亮,月泪也变得索然无味。

一盘棋百余年,每一颗棋子的存在都是为了制衡另一颗棋子而存在,一招得失往往关乎全局的走向,管辖下的四族羽翼渐丰,而三公则渐渐淡出视线,看似平静的北宫城实则暗潮汹涌。单单一个城主府对北宫城的控制并不是那么牢固,四族有不臣之心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近年来神州大陆的势力也介入到北宫城的争斗之中,这一次小小的摩擦中,面对冷面佛的羞辱,公子蓟是体无完肤。

北宫蓟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牧野绅既然出现在北宫城必然要拉拢到己方阵营,若是站在对立的势力是城主府不愿看到的。陇烟客栈是北宫一族掌控,牧野绅出现的消息已经走漏出去,凛冬结束后若不是有人放出牧野绅已死的消息,想必这冷月居必是一番门庭若市的景象。

这一切颇让牧野绅头疼,在陇烟客栈始终不是个办法,眼下要紧之事便是置办产业,避开不必要的争端。年前叶国趁着凛冬进行了一场军事演习,寒鹰卫竟毫无抵抗之力,如今的北宫城内忧外患,人人自危,他晓得公子蓟在等着自己,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踏入冷月那一刻,牧野绅感受到了房间里充斥的能量,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牧野绅面无表情坐在了公子蓟的对面,空气仿佛凝固了,叶秋连同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处于另一个时间维度,一动不动。

公子蓟对着牧野绅,似是有些不悦,却又表现的不太明显,牧野绅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稍稍过了片刻才请罪说:“不知有客,蓟公子莫要怪罪。”

“先生说的是哪里话!若是说失礼也是在下冒昧,岂有怪罪先生之理!”

“早就听闻蓟公子盛名,今日这般牧野绅甚为感动,才觉得传闻不过公子万一。”

公子蓟做出一副惭愧的表情转而说道:“先生见笑了。”

牧野绅拿过叶秋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上,“蓟公子,今日所谓何事而来?我看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牧野绅说完起身把魔炎汐白摆在刀架上。

北宫蓟也起身,他是个聪明人,当然能明白牧野绅的意思。

“起风了……”

这风不仅寒冷刺骨,还带有血腥味,远方的食腐鸟顺着腥味也该来了……

“然而,风向变了!”牧野绅如此回答,朔海之风可闻之三里,百里之外的风唯有心听方可解。

牧野绅这话公子蓟琢磨不透,此时叶秋从另一个维度回归现实,盯着牧野绅摆上的魔炎汐白失语惊叹,“朔方原竟然也有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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