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虞珩进宫去见黎皇,那边黎昭还在皇后的熙和宫陪皇后说话。
熙和宫地势极好,皇后在后宫闲来无事便喜欢养花种草。那廊上的花朵,竟全是皇后自己培育的。黎昭虽然不会这些,但是身为曾经的少年天才,聊天还是不难的。皇后身为一国之母,眼光自然不会局限于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和黎昭聊天后发现这个长公主并不是眼皮子浅的普通女子,再一想黎昭是黎皇唯一的女儿,当下和黎昭的相处看起来倒是颇为融洽。
“令姝,你知道本宫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王皇后放下剪花枝的剪刀,转头对黎昭说到。为了显得亲近,黎昭一时也不会拒绝王皇后,当即便答应说:既然娘娘问,那儿臣便斗胆猜一猜。”黎昭打量了一番,“儿臣觉得,娘娘应该是最喜欢那玉兰花。”
王皇后闻言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女子,“本宫可从没有花心思在那棵树上,你怎么觉得本宫会喜欢它?”黎昭走到木兰树下,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棵树。“就是因为娘娘没有花心思,儿臣才觉得你最喜欢它。因为最喜欢,所以怎么样都是好看的。不需要费心将它打理,在娘娘眼里它只要这么向上长,便令娘娘欢喜。如果娘娘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不费心修剪它,那么娘娘大可以将它移出熙和宫。”
王皇后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站在木兰树下的黎昭,半晌忽然说到:“令姝,你这样聪明的人,生为女子,身在后宫,可惜了。”话说得太突然,黎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心中忽然勾起了回忆。那些年是为了兄长为了家族,所以她放下女红走进师门,学了一身武艺学了一手谋略。后来她心中似乎真得将自己看成了一个男子,视野从后宅到天下,她……是真心想做一个能臣,为应国百姓付出一切,只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机会实现了。
回过神来,黎昭扬起笑容,轻轻摇头说到:“娘娘说笑了,儿臣学识浅薄,没有这个能力。”
王皇后也不反驳,走过来牵起黎昭的手进了后殿,“你说没有便没有吧,本宫也只是说说。本宫少年时,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后来长大了,也就不做梦了。”黎昭低头,她不必接王皇后这句话,亲自给王皇后倒了一杯茶。
“本宫听闻,你是从北山回来的是吗?那你可曾见到虞珩那小子了?他当年受了苦,鲜少在封地待着,整个人也是四处跑,让人找不到担心。”
“世子殿下,当时的确是在北山。儿臣回来时,他好像也出发回封地了。”
“陛下寿辰,想来他也快到永安城了。”虞珩的母亲和王皇后曾是闺中密友,当初对于兄弟俩之间的事情她又气又恨。虽然都是好友的儿子,但是一想到虞珍的所作所为,对于虞珍便没有什么顾惜或求情的心思,权当好友只生了虞珩这一个儿子。
“静柔可想错了,这小子已经到了。”黎昭还没有说话,只听得殿外一道男声传了进来。抬头一看,竟是黎皇来了熙和宫,身后还跟着虞珩。“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王皇后连忙起身去将虞珩扶了起来,“这么多礼做什么?让本宫好好瞧瞧。”看着难掩疲色的虞珩,王皇后直皱眉,“怎生这么狼狈?在外奔波都累瘦了。疏影,快端些点心过来。”
“想早点过来,所以回封地安排完事情就过来了。”虞珩不提在封地和信王之间的矛盾,王皇后是真心关心他这个人,他又怎么会让她担心。但虞珩不说,王皇后一样能猜得到。虽然猜不到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父子二人肯定又闹了起来。想到信王,王皇后就生气。可一见虞珩那憔悴的脸色,便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黎昭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纠结一会儿该怎么样。按现在的身份,她是皇帝的嫡出女儿,而他只是一个异性王爷的儿子。应该是他向她行礼,但是这毕竟是她的恩人还是她的主子。罢了罢了,一会儿见虞珩要如何吧。
虞珩和王皇后聊了一会儿后,两人才算是续完旧。虞珩看向黎昭,这里不知道黎昭真实身份的人只有王皇后,琢磨了一下,虞珩笑着冲黎昭问道:“师妹从北山回来可还习惯?”黎昭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却是暗暗赞叹虞珩可真会找理由。宫里他是臣子,宫外他是师兄。两两相抵,干脆直接免了那些礼仪,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别人一问,那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说起来,令姝既然从小养在北山,那为什么你以前从来没有提起过,竟然瞒得这么好。”王皇后心里其实是有疑虑的,实在是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长公主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师妹是公主殿下,师父并没有说,是师父离去之时告诉我的。”虞珩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看起来倒真像是才知道不久的样子。
王皇后也无意了解太多,提了一下便也就放到一边了。“珩儿,令姝才回来,你若有空闲,便多带令姝出去走走。”黎皇坐在一旁,说完这句话,手不由得搓了搓,这样子冠冕堂皇的话,他来说实在别扭。
而王皇后一听,便有些莫名的感觉。宫里虽然只有黎昭一个公主,但是也还是有皇子的。弟弟带姐姐就去走,总比和一个外男出去要说得过去吧。
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黎昭,又看了看在一旁长身玉立的虞珩,王皇后心中生出几分烦心。这些年她也很为虞珩担忧婚事,小门小户的配不上他,世家女儿又不想去淌信王府的浑水。是以虞珩这样尊贵又优秀的男儿,早该成亲生子了。但是,虞珩似乎也没有成亲的打算。如今黎皇这安排,虞珩能答应吗?
王皇后有些埋怨黎皇,怎么这样的打算先不和她说一声。这下好了,该说些什么!
黎昭虽然聪明,但也想不到什么男女感情上。她明白黎皇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对于这样的安排,一心只以为是虞珩有什么事要交代。所以坐在位置上,十分坦然。
殿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全是看着虞珩的。虞珩将目光转向黎昭,又转向黎皇,笑意不变地应道:“这是应当的。”
这话音一落,王皇后一时却是心情复杂。不只是庆幸虞珩答应了,还是担忧虞珩居然答应了。只能端起手边的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等会儿黎昭和虞珩走了,她得好好问问黎皇心里的打算。
“对了,令姝,你可曾见了景盛?”王皇后将话题岔开,把话抛给了黎昭。
“还未曾见过。”黎昭摇摇头,黎景盛身为一个皇子意图翻墙去偷平民的吃食,这样的事说出来实在不够光彩。所以还是假装未曾见过好了,不过她没和黎景盛对过口供,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闭嘴不说这件事情。
黎昭看向王皇后,心里暗暗嘀咕,如果自己露馅了,可不能怪她没有隐瞒。
“说来,也不知道弟弟如今是何模样。”黎昭端坐着,说话温和,一举一动之间像极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虞珩将目光收回,恍然想起来一些事情,再看看黎昭现在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这个人,进可以在朝堂上搅弄风云,退可以在皇宫后宅谈笑轻语。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
“珩儿,你在想什么?”王皇后的声音传入耳朵,虞珩终于回神。“抱歉,我在想,公主这些年远离故土,对永安城定有些不熟悉,臣可以明日带公主出宫去看一看。公主意下如何?”
黎昭瞧不出虞珩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她记得虞珩跟她说过,云家人被他安排在了永安城。她的确想去看看家人们。
“这要听陛下和娘娘的”黎昭可不能越了两人直接应了下来,不然就表现了她很想出宫去的念头。是以只能将话递给黎皇和王皇后。
皇后将将要说话,黎皇却先一步答应了下来。皇帝都同意了,王皇后便不能再说些什么。所以就这样,黎昭和虞珩定了明天出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