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张道凌拄拐下了床,前去拜见了紫涵真人,真人炼制黄庭丹不顺,十炉九毁,奇珍异草损失无数,连做丹引的碧潭寒虫也损失益尽,见张道凌进来,也无甚心情,宽慰了几句,嘱咐他勤练道法,也就将他打发走了。
回到屋中,见一封信放在桌上,上面用娟秀的卫夫人体写着,张道凌亲启,拆开信封,见一张金玉笺上写着,原以为紫玉手链可保你无虞,不想反激了他,甚是抱憾,此人心狠手辣,入门前背景甚深,今后加以堤防,署名雯璟,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小猴子状的花押。不觉一笑,脑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那个满身宝器,排场甚大,眉目清秀的女子模样,将信叠好,仔细收起。
寻思道:此次受伤,福祸相依,拜入了紫涵真人门下,却得罪了那叶开,此人甚有背景,日后定会加害与我,需得提高道法,方可自保。爷爷曾说,我经脉闭塞,本不适合修道,全因那本道德中那篇“三清总诀”中的修行之法经入了道途,需得从那本道德经里面寻些妙法,想到这里,哎呀一声,向后腰摸去,不觉叫了一声苦,那本经书踪影全无,回忆起梦中之事,却是模模糊糊的记不甚清楚,回想起那处虚无空间,又是头晕眼花,苦思了半晌,也没什么头绪,精神却甚感疲倦,这是修道以来从未有过的,想起云月师兄说他魂魄有损,嘱咐他多加修养,盘膝坐在床上,吐纳调息,搬运阴阳,不觉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忘我之境。
次日,张道凌神清气爽,身轻体健,全无半点隐疾,云清等不禁啧啧称奇,急忙他去见紫涵真人,紫涵见他也甚惊奇,仔细端详了半晌。奇道:道凌,以前真没发现,你灵气内敛,收放自如,濯清涟而不妖,如一块璞玉尚未雕琢,却已露宝气,好资质,我脉振兴有望,言下甚是欢喜。张道凌闻言不觉也是一愣,自己的质庸早已心知肚明,怎地就忽然成了中上之资,迷糊中,听得紫涵真人又道:道凌,我忽然想起一事,你以前是记名弟子,藏经阁内有五行阵禁止观看,看你用的道法中,是以至真境诀驱使的,你又如何取得至真境书的?
张道凌道:弟子去初入藏经阁,也无人指点,翻来翻去都是些杂书,后来我发现阁中幻阵乃是个依据五行布置而成的,就想法将第一层经书取了。紫涵叹道:那个阵法乃是祖师布置的,初衷是让弟子磨砺心性,但这许多年来,那阵法太过晦涩,无人在破解之道上下功夫,如今你至真境突破在即,第二层阵法甚是艰难,一会让你云月师兄拿令牌与你,去藏经阁将三清诀至虚境的书取了,道行乃万法之基,多放点心用在培元养基上吧。张道凌点头应了,心下恍然。
拿得令牌后,张道凌来到藏经阁前,心下不由感慨万分,阁内老道士依然拿着本翻得破烂的书观看,向他鞠了一躬,那老道头也不抬,张道凌不觉一笑,拿出令牌就要开启阵法。
忽听一声讪笑:我就说你不信,原本就没几个人肯在这阵法上下功夫,这不,本以为这小子有股牛劲,这不也来走捷径。张道凌一惊,回头望向老道人,却见他拿着那本书如入定般,也不知是不是他在说话。张道凌不觉一笑,将令牌收起。盘膝坐下研究起阵法。沉吟道: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摇头道:不对,完全不对,五行行不通,天干地支也行不通。
心下焦躁,站起身来,捏了个法诀打进去,自然全无反应。忽想起昏迷中镜中老者的法诀,试着掐了几个,一股天地磅礴之势冲天而起,一股苍茫之气勃然而发,霎时张道凌全身经脉如针刺般胀痛,全身真气如流水般涌出,周围灵气剧烈闪动。只听那老道人惊道,搞什么?这是甚么似是而非的法诀,这么搞阵法破了,连藏经阁都要被你毁了。也不见起身,一掌拍在他肩上,张道凌浑身一松,法诀顿止,委顿与地。
过了良久,张道凌方才站起身来,那老道士一脸鄙夷道:你也真是胆大,也不知道你在哪学了个半吊子法诀,要真让你把法诀打完整,先不说能不能拆了我这藏经阁,自己就先被吸成人干了。
张道凌尴尬一笑,躬身道:请老先生指点。老道士道:小子会下棋不?
张道凌道:略懂一二。老道引他找个角落坐下,手一挥,用道术布下一个棋盘,老道执白子,张道凌执黑子。张道凌自幼书房苦读,张胄玄收藏甚丰,烂柯、世说弈语等各类残局收藏不计其数,棋艺甚精。只走出百十余步,那老道竟无子可下,老道手一挥,被围住的白棋反倒将黑棋大肆吃掉,张道凌一惊,急道:你怎地?话音未落,摇头道:不是你耍赖,而是规则变了,这个棋盘就是你的道。于是按照新规则,重新布子,努力冲杀,终于将劣势一点点缩小,好容易堪堪平子,棋盘变幻,不由又是一惊道:规则又变了?
张道凌推盘认输,盘膝闭目思索良久,忽地睁开眼睛,道:我明白了,规则有些是你改变的,有些是这棋盘规则固有的,你虽能改变规则,但究竟不能逆转乾坤,只是在原有的规则上附着,看似逆天,其实只是顺应规则而已。
那老道笑道:道乃万物之规律,道法自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有不拘泥于道本身,方为大道。张道凌重新执子说道:请老先生指教,二人布局落子,只几十步,满盘尽墨。
张道凌向老道人跪倒:谢老仙师授道,那老道却侧身不受此礼,言道:当不起。我一个无德无才的老人,无半点夙慧,只是天天在这里看书,活的足够久远,才有了这点一知半解的感悟,今天你我有缘,说与你听。道本玄妙,变幻莫测,溯而回之,谓之众妙之门,我又怎敢说传道解惑?道有千般,要发前人所未发,寻找自身之道,方是正途。
张道凌沿书架向前走去,如闲庭散步,手中法诀风轻云淡,望着两侧一排排渐渐现出的书架,不由笑道: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阵法,因而也不需什么破法,只是人心自扰而已。待得寻到道德真诀那一架,第一本正是那本太清至虚诀。翻开第一页,脑中仿佛早已熟读。曰:五藏六府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阴阳互相克,阳中求真阴,五心朝天,搬运铅汞,静心绝虑,此乃“真阳中求真阴”。阴极在六,何以言九。太极生两仪,六阴已极,逢七归元太素,阴之清纯,寒之渊源。读到这里忽然眉头一皱,他脑中所现的经文却和这篇似是多了十之二三,而且多出的经文意义大是不同。蓦地想起,李淳风曾经说过,正一道因东汉末年门派之争,真本丢失,莫非,莫非,那本道德经?
正自胡思乱想,只听得那老道士咳了一声,急忙回头,见老道士冲他摆了摆手道:我初上山问道时,老母在堂,有兄一人,弟三人。如今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我这一脉还在不在,虽说大道无情,但最近年龄大了,总是想起些求道以前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大限将至。如果你什么时间有空下山呢,替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后人在,说罢递给他一个木牌,如若寻到,血脉自显。又道:我俗家姓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