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状似不经意地起舞,可身上的铃铛却发出有规律的响声,叮铃叮铃的,时而整齐,时而杂乱。
在场的人只觉自己恍惚间失了意识,朦朦胧胧地听见远方有铃铛声响起,他们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铃铛声,慢慢地,呆滞的,往前走。
他们漫步目的地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撕裂般的琴音登时想起,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忽然之间,一切都清明了起来。各位看客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然退了场,只留下阵阵铃铛声勾人心弦。
各位看客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白筠上神回过神,不经意地看了看云峤,云峤会意。
“这位姑娘,不知可否先请你们出去,我同这位公子有要事相商。”云峤这番话说的客气极了,方才收了银子的女子巧然一笑,面上并未露出任何懊恼的模样,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褪去。
待她们走后,云峤起了身,打开了窗户,房间内混杂的各种脂粉香气才淡了些,他面上表情丰富极了,眉头轻蹙着,原本没有皱褶的衣服此时此刻有些凌乱,显然是方才被那些个女子拉扯所致。倒是白筠上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侧撑着身子,看着云峤。
云峤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旋即低头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襟,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抬眸看向白筠上神。
白筠上神目光微闪,过了许久,缓缓开口道:“那女子也没什么恶意,便放过她吧。”白白筠上神却想找那个女子问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运用狐族秘术来讨凡人欢笑。心中那股无名的火气却燃越旺。
云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必那是你们狐族的法子,我瞧着是有几分相似。不若我将她生擒了来,上神问问她?”
白筠上神缓缓摇了摇头,“在他们心中,或许我才是那个叛徒。”
当年狐族被灭,白筠非但没有任何表示,反而在天界安稳地做起了她的白筠上神,这叫人怎能不气?可白筠上神的苦又谁人知?
云峤默然,垂眸看向桌子上沏了一半的茶,伸手将茶壶拿了起来,默默地沏起了茶。
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到了就怎么也阻挡不住。
白筠上神仰躺在地板上,全身心地放松,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头想着些什么。
脚腕铃铛处有些发痒,她忍不住蹭了一蹭,那原本在衣物底下的铃铛便露了出来,发出清脆的响声,腰间系着的狐狸娃娃也露了出来。
云峤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狐狸娃娃看,眸色深沉,仿佛要将那狐狸娃娃生吞活剥了去。
白筠上神自然是没看见他那深沉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人间比天界热闹多了。”耳边充斥着人们的吵闹声,乐声,女人的欢笑声,说书人高昂起伏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白筠上神忽然觉得倦意涌上心头,她瞌上了双眼,枕着那喧闹的声音,毫无顾忌地沉睡了过去。
云峤正沏着茶,听见白筠上神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有些苦笑不得。他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静静端坐在桌旁,视线落在白筠上神身上。白筠上神似乎是睡得熟了,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云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转过身子,随后他起来关了窗户。
喧闹声被阻隔在窗外,云峤不放心,又施了法,登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与白筠上神,他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朝白筠上神走去,待走到那人身边,将衣服给她理了理。
“得罪。”云峤嘴里说了句,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将人稳稳当当抱在了怀里,该怎么形容那样的感觉呢?白筠上神身子并不轻,但也不沉,云峤抱起来是不费劲的,可白筠上神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在他臂弯里侧了侧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云峤的脖颈,云峤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云峤轻柔地将白筠上神放到了床上,褪了她的鞋袜,而后将被子仔仔细细地盖在了她身上。随后视线停留在了白筠唇上,云峤忍不住抬眸看了看白筠上神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永远都装着冷漠疏离。
他缓缓地弯下身子,慢慢地慢慢地,轻吻了上去。紧紧一瞬,便退开了。胸腔中的心脏砰砰乱跳,心中无端地升起一股羞耻感,仿佛做了坏事的孩子被抓住了一样。
云峤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没出息,转而转身坐在了桌旁,闭目修炼了起来。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白筠上神醒来,看着有些陌生的帘子,一时间有些怔愣,旋即余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白筠上神坐了起来,那动静算不上大,可云峤还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白筠上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眼神里写满了无辜,云峤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盘坐太久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猛然站起来,云峤的姿势略微有些怪异,可白筠上神并未嘲笑他,只是下定决心一会下去给云峤也要上一间上好的厢房。
这房间自然是大的很,这床也大,两个人睡在一起并不会显得拥挤,可到底是男女有别,更何况白筠贵为上神,他云峤只不过是个小神仙,怎的也不能同上神睡在一张床上,遂有了今早这般尴尬的场景。
白筠上神自知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板着脸,任由婢女伺候自己洗漱。待洗漱完毕之后,自顾自去找了老鸨,让她安排了一间相邻的厢房。
老鸨连连说好,脸上都快要乐开了花,这一间厢房的银子本就很可观,若是来两间,那银子便会更多。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面目平平的公子,内心多少有些哀叹,就是长的……有些可惜了。那位俊俏的公子俊倒是俊,可出手就没这位相貌平平公子阔绰,看那几分样子,俊公子更听相貌平平公子一些。
“不知这位公子姓甚?”
“在下姓白,那位是云公子。”
“白公子,不知可有什么需求,我们这……”老鸨有些神秘兮兮地看了白筠上神一眼,从那双小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芒。
白筠上神负手而站,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柄扇子,她将扇子拿了出来,在面上扇了扇,笑道:“诶,这就不劳妈妈费心了。只要你为我们兄弟二人备好美食,上等的好酒,我们便知足了。”
老鸨笑着点了点头,来她们这喝酒作乐的人也不在少数,她也不强求,“好好好,包在妈妈身上,保准您满意。”
白筠上神点了点头,将扇子啪的一下合了上来,看着云峤,“今日天色正好,我听闻人间有处有名的地方,可要去看上一看?”
“自然是要的。”
“那便好。”白筠上神转身出了门,云峤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上。
今日白筠上神心情难得的好,脚踝上的铃铛叮铃叮铃直响,那声音清脆,好听极了,云峤忍不住将视线落在那双脚踝之上。
白筠上神开心的时候,走路给人的感觉都是一蹦一跳的,今日里便是这般的模样,脚踝上的铃铛自然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他们缓慢穿过一个热闹的街道,白筠上神美美看见新奇的玩意儿便会驻足在摊子面前,将那玩意儿买了下来,可过了补救,她又看见更好玩的,便把先前的那个扔给云峤,叫云峤拿着,如果这般下来,云峤手上已经拿了许多东西。
白筠上神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丘涯山的时光,那个时候自己的,被他们吃宠着,让着,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可父王每次都会慈祥地笑着,看着她,柔声地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白鹤青从不会对她说重话,更不会动手打她,她自小就是被众人宠上了天,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白筠上神余光看见前面有个捏泥人的,行至那人跟前,笑嘻嘻地问道:“可否劳烦老伯替我们捏个泥人?”
那老伯正低头捏着泥人,甫一听见白筠上神的声音,愣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她,说了个好字。
白筠上神便拉着云峤站在老伯跟前,老伯之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便底下了头,那双沾满泥巴的双手灵巧地捏着泥土,将那些软软的泥土捏成一个个形状。
不过片刻,一个有些俏皮的人便出来了,那便是咧着嘴笑得白筠上神,白筠上神只觉得这个泥人逼真极了。
紧接着那老伯拿着特质的铁钳子,将那泥娃娃小心翼翼地夹了起来,然后放在炭火上,反复烧烤着。
原本有些灰黄的泥土此时此刻被镀上了一层黑色,白筠上神看的有些担心,她瞧别的泥娃娃都是五彩的,怎的到她这个就变得如此黑不溜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