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岺回到家中,换了一身便装,就接过小厮手中的荷包掂量了一番,细细看去,那针脚颇为粗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绣出来的,里面的符画得倒是不错,流畅有力,看来杨道婆倒是颇有一番书法功底。
他将符纸塞回去,有心把荷包扔到一边,想了想,还是带着它去见了老夫人。
“岺哥儿,你可回来了,不是去拜访林大人么,林大人刚刚从京城回来,可是忙的很,你怎么就留了这么久?”
老太君今儿的精神不错,居然破天荒的下了床,由丫鬟扶着坐在椅子里,王之琴正端坐在一旁,正陪着老太太说着话,见王之岺过来,也是满脸笑容。
“林大人这次从京城回来,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还拿出来让我赏玩了一番。这次他回来要呆很久,还让我隔几日不忙了再过去呢。”
说起林大人,王之岺也很兴奋,显然这次王家之行让他收获不小。看到老太君精神尚好,他又把林大人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细细说了一遍,直逗得老太君呵呵直笑。
“这么说,那什么皮球真的能飞到天上去了?那可真是厉害!”
王之岺见老太君高兴,原先灰败的脸色也有了些光泽,心情就跟着好起来,问道:“祖母,您今天怎么起床了,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嗯,我想着往年杨道长这个时候该给咱们送符纸了,就起来看看,今天这么晚了,看来是得等明天了。”
老太太神色间有些失望,王之岺鼻子有些酸,也不知祖母是因为什么,对那杨道婆这般关心,有时候甚至超过了自己,让他这个嫡亲的孙子都嫉妒了。
“祖母,今天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文家小姐,也不知怎的跟街上一群混混起了冲突,我帮着解了围,顺便送文小姐回家了。”
老太君听了就吃了一惊,连声说道:“那文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最是欺软怕硬,逮着个机会就能蹭着往上爬,你可别多跟他家丫头接触,那文太太看上咱家很久了,你爹娘见了文大人都是绕道走的。”
“祖母,我知道,我就见她一个弱女子出门不易,住得离咱家也不远,就顺路送她回家了。”
王之岺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几年他年龄渐长,陆陆续续就有人来说亲了,其中就属文夫人来的最勤,那文小姐还大了自己两岁呢,也不知文家怎么就看上自己了。
“好端端的姑娘家,一个人出什么门,还跟街头的混混纠缠不清的,你可别跟那姑娘多打交道。”
见祖母满脸促狭的模样,王之岺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想起袖中的那个荷包,终于还是掏了出来。
祖母今日特地起来,就是想着要见杨道婆的,今日见不着,说不定明天还要强撑着起床,倒不如直接把荷包拿出来,也好安老人的心。
“祖母,我送文小姐回家的时候,还看到了杨道婆,她带了一荷包的符过来,见天色晚了,就没有进来,托我转交给您。”
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掩饰了烛烟坐在别人家雕像上的事儿,甚至还给杨道婆美言了几句。
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朱玉接过了荷包,只看了一眼,就笑嘻嘻的说道:“老太君,你瞧,这么多年了,杨道长的针线还是没一点儿长进。”
老太君也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确实是那丫头绣的,这孩子,多少年了,还是绣不成个样子。”
丫头。。。叫的可真亲热,王之岺狐疑的看着老太君,结果发现老太君虽然笑着,眼角却隐隐有泪光闪烁。
“可怜她刚生出来,娘就死了,爹还是个大老粗,也无怪好好的女儿养成了这样,造孽啊!”
王之岺这下呆了,张口结舌了半天,才问道:“祖母,你认识那杨道婆母女?”
他只记得杨道婆并不是本地人,说话带着些燕京口音,又混杂着西北的粗犷,总之跟他们江南这边的方言是毫不挂钩的,祖母在江南长大,又嫁在了本地,就算是有燕京的亲戚朋友,也应该是达官贵人,怎么也可能是个招摇撞骗的神婆啊。
王老夫人却好像想起了过去,目光停顿良久,似在犹豫,终于还是感叹道:
“哎,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总之她们母女不容易,咱们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说了这半天话,老夫人终于累了,就喊朱玉扶她上床休息,王之岺赶忙起身扶着,待老夫人躺好,正要离开,忽然又听到老太君一声感叹:
“那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怎的这般倔强,说不来就不来了,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今年怕是再见不到了吧?”
他赶忙安慰:“祖母,日子还长着呢,过年的时候她们也要下山送符的,再说了还有明年呢。”
老太君摇摇头,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王之岺只得无奈离开了。
却说烛烟母女回到紫竹观,天已经黑了,刚好错过了紫竹观的晚饭,二人无奈的回了家,才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影,倒把烛烟吓了一大跳,以为那静明道长又来敲诈了。
一问才知道是林家的小厮,专程给她们传话的,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杨道婆感激不已,硬是留那小厮喝了杯茶才走。
“娘,那秦夫人是不是以前就找过你?是求儿子还是害小妾啊?”
躺在床上,烛烟无聊的紧,忽然就想起了林夫人说的那个秦家,可不就是朱婶曾经跟她八卦过的秦家么?
说什么天天给小妾求子,结果一个儿子也没求到,反而还掉了个孩子,一尸两命的干活,这其中仿佛还跟静明道长有些关系。
“你这丫头,该记得不记,闲事可是记得不少。”见烛烟口无遮拦,杨道婆哭笑不得,笑着骂了她一句。
烛烟却有些紧张,赶忙问:“娘亲,你可不会答应她吧?”
“放心,你娘亲还没那么傻,她们家的事儿乱着呢,怎么敢瞎参合。”
杨道婆无奈的安慰了女儿几句,母女二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话,感叹着林家夫人的善心,渐渐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