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寝宫周围,正是由禁军教头向佐亲自来守着的,可我心里知道,与其说是为了守卫陛下的安全,倒不如说成,他此番是特意为君许而拦住其他的人,给君许争取时间,避免麻烦。
向佐是个死脑筋的人,若非我已嫁给君许,怕是正眼都不会给我一个,又怎会毕恭毕敬的向我行礼呢!那日,他在我面前严词相告,定没有想到,我会心甘情愿的上了花轿,他来找我的那次,我们相谈并不愉快,不愉快是个较为文雅的说法。我轻笑着:“君许,往后你可要对他好一些,他啊,对你可是有情有义,忠心耿耿。”
我分明瞧见他一个大男人在君许面前红了脸,就连脸上的疤痕都透着几分的可爱,一点儿也不恐怖,我偷笑着,恨不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能发生些故事,君许可没有断袖之癖,向佐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了,但兄弟情义,肝胆相照,同生共死还是可以的。
君许仍旧是一脸的疑惑:“初雪,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向佐找我的事情,君许定是不知情的,我可不是事后找人麻烦,随意报复的小气女人。我说:“以往进宫来找公主的时候,有缘见过向佐教头,也曾听大哥提过。”
“嗯。”君许点了点头,我说的话,君许大都是信的,向佐似乎也松了一大口气,我就该再吓唬吓唬他。
寝宫的门忽然被打开,惊讶中,只瞧见一人连滚带爬的从里面出来,连头上的帽子都歪了,完蛋了,这皇宫内的不寻常终是要被发现了,只要他大喊一声,那我们所有的部署,就全都完蛋了。
那连滚带爬出来的正是陛下身边的小太监,他弯着腰,一边伸手去扶正自己的帽子,却没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君许,便一下撞在了君许的身上,他又摔坐在地上,他的臀一定很疼。
他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瞧着君许,眼里都是迷茫,等见到我时,眼里一下子就亮了,清澈了,他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这小太监平日里最爱干净,却来不及掸去身上的灰尘。
他望着我,笑的极为讨好:“孟……君夫人,你在这真是太好了,陛下正急着找你呢,若是在找不到你,奴才怕是连小命都不保了!”
他总是这么夸张,这小太监也算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陛下哪里舍得要他的小命啊!可陛下为何要在此时找我呢?我疑惑,想从他的口中套出些话来:“陛下找我所为何事啊?”
这小太监也甚是聪明:“陛下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知道的,陛下心情郁闷,想必是因为公主殿下,这才急着要找君夫人你。”
难不成公主又同陛下大吵大闹了?
我正要随着小太监进去,又想起君许手里正捧着的酒,我又走回到君许身边,陛下想见的应该只有我,君许就只能在外面等着我的消息,我冲他笑了笑:“放心,在这儿等我。”
“好。”他也冲着我笑。
我接过他手里的酒壶,朝寝宫走去,那紧闭着的大门,里面,是陪同我十余年的朋友,都说帝王最是无情,可陛下是完全不一样的,相比起我,我才是那个最无情的人,否则,我又怎会捧着这壶毒酒去见我的陛下,我最珍贵的朋友,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又回头望了眼君许,他站在那里,整个皇宫,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我只瞧的见君许,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狠下心,抬脚走了进去,门又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我和陛下,陛下正瘫坐在地上,往酒杯里倒着酒,倒酒溅起了小水花,那水花,真是格外的好看。他连头都没有抬,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他说:“我不是让你去找初雪嘛,她人呢,她人去哪了?”
“陛下。”我唤他,我的声音他最是清楚不过的。
他以前就常说,对我,他永远都是“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可不是这样用的,不论我怎么说他,他都是不听。
果然,对我啊,他就是“一闻其声,便知其人”,他猛地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瞧着我,瞧他的样子,应该是哭过了,他朝我招了招手,我小步地走到他跟前,也不顾及地跟着他一起坐在地上。
他侧头望着我笑,笑的像个小呆子,他以前倒是常常这样望着我笑,不过,那真是许久以前了,他一这样笑,我便喜欢敲他的脑袋,因为……因为真的是太蠢了,哪有人能笑的这么蠢的。
那酒倒了他并没有喝,而是拿起我手里的酒壶,傻乎乎的笑着:“初雪,你给我带酒来啦,以前啊,你最不喜欢我当着你的面喝酒了。”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也只有你一直记得,难不成陛下还想治我的罪?”我笑话他,希望他早早的将那酒给喝了。
他却将酒都给倒了,我吓的差点儿站起来,那酒……那酒里……算了吧,反正那酒是不干净的。
我故意打趣他:“好不容易给你带来一壶酒,你竟给倒了,难不成是看不上我的酒,陛下,这宫外的酒可一点儿也不比宫里差的。”
“初雪啊,我以为你不会来的,至少在今天,你不会来宫里,”陛下望着我,他的脸上竟满满都是苦涩,眼里也是,呼吸都变的沉重,更何况这周围的空气,太难过了,“你应该让君许带着你去游山玩水。”
他可真是莫名其妙,他明知道,我是个犯懒的人,就算是君许想带我去,我也要好好考虑考虑的,不对,我现在是个犯懒的人,以前却不是。我佯装生气:“陛下,其实我……”
“唤我一声子禹吧!”他更是莫名其妙了。
“你不是最讨厌我叫你的名字吗?”我哼一声,“今日好端端的为何又非要我叫,我可不上你的当,我就偏要唤你陛下。”
他静静的望着我,平日里啊,我这样待他,他早就跳起来了,非要与我争辩一番,让我如了他的愿,他今日真是太奇怪了,我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喜悦,看不到悲伤,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只有像水一样的平静,瞧的我心慌,瞧的我不知所措。
他缓缓道:“除了君许,没有人在唤我子禹,除非我惹你生气,在你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叫我,其实我……我……我真的很讨厌那样的你,太过骄傲了,可是,我还是想再听一次,一次就好了,往后嘛,往后……”他说着说着便不再说了。
我却很想知道:“往后如何?”
他定定的望着我,然后笑了:“往后即便是我想听,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