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客气一番,柳逸凡再次上床,缩进被褥,“不过,我还有个疑惑!”
老者淡笑:“请讲!”
“平时我已力争上游,尽力负责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可是依旧未能成就大事,甚至不如一些上窜下跳之辈混的开,何解?”
老者静静听完,两根手指捻着发白胡须,斟酌片刻,说道:“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成功,那么他就一定会成功,哪怕他安于现状,没有进取心,整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从而浑浑噩噩、无所事事。”
柳逸凡不解,问道:“假如不思进取,无所事事,那他还怎么成功?”
“那样上天一定会逼他成功,就算死爹疯娘,就算潦倒孤独半生,就算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希望了,有时候昊天就喜欢将人逼近此种境地,不是吗?只要他心里坚信,那他就能够成功!”
柳逸凡眼皮跳动了一下,挠了蓬松的头发,“前辈你这是宿命论啊?”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来,“错了,小伙子,宿命论是一个人什么不做,就能拥有他应得的一切,而我说的问题的侧重点是关于信仰,我曾在一个老神棍那里听过这样一句话,你信就灵不信就不灵。”
柳逸凡一脸懵逼,“我还是不懂...”
“我说的所有事,九九归原其实可总结成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前辈,别说了,我懂了!”
“唉!这道理多希望我那不怎么成器的女婿也明白啊,两人在一起只靠深厚的感情能维系多久,日子过久了,感情就慢慢平淡了,终究不是要回归到柴米油盐上,他又凭什么养的起我从小宠出来的女儿呢?”
“这个嘛,我好像应该能帮上一点忙...”柳逸凡和老者悄声聊起来。
柳逸凡所在的房间是天字三号房,隔壁就是天二号房间,王韵予和郑杼机也在说着悄悄话,只是一个躺在高高床上,另一个仰卧于冰冷地板上。
一支大红蜡烛壮烈的燃烧自己,照亮了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几只躲雨溜进室内的飞蛾,躲过了被雨水淋死的命运,却依旧躲不过被烛火烤焦的宿命。准确的说,它们飞蛾生下来唯一的夙命就是去死,或早或晚都要死。
“滋啦”“滋啦”一只一只没了翅膀的蛾子落了地,房间空气里没了扑火飞虫的痕迹,但是至少它们飞过!
两人即使隔着床上床下的距离,彼此互不可见,互不可触,房间的氛围依旧微微有些暧昧,
“三月之前,此身清清白白,今迟了三月,不堪伏侍巾栉,不怕有玷清门?”王韵予躲在被子里时不时朝外窥看一眼,作为一个女子,她这番坦诚已算是豁出去了。
郑杼机把双手从花红的被子抽出,枕在脑后,声音看似随意,却又十分认真虔诚,“这件事嘛,我要是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其实我很介意。”
“喔!”床上女子掖了掖被角,眼中闪过的以及脸上浮着的尽是失望之色,可惜男子躺着的位置太低,无法看到。
看不到神色,语言交流却丝毫没有阻滞,“我很介意那孙子遇见这般优秀的你竟敢不珍惜:我很介意那孙子竟敢做出这般禽兽事来令你伤心不已:我很介意那孙子守着一座宝山不知满足竟然另寻残花败絮...”
男子坚毅的声音在房中回荡,女子许久未说话,滚烫的泪水已打湿大片被角,被子上浸染红芍药花更显鲜艳。
“其实我的想问的是,你介不介意我不是处女?”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她已经下定决心,哪怕留给未来夫君不要脸的初印象,也一定要搞明白对方心里真实想法。
怕他会有顾忌,末了又补充一句,“你就说出真实想法就好了,无论你介不介意,我都是要嫁你的。”
床下许久沉默,应该是进行了一番慎重思考,接着传来被子摩擦窸窣声,男人站起身来了,挪到床边轻轻坐下,“王韵予。”他肃然凝着、她跳着烛火的眼眸,“我以为刚才已经回答了这个疑问,看来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
他双手撑着木床,使头部能够靠得女子更近一些,散乱未盘的头发洒在她脸上,她觉得痒痒麻麻,甚至连他微热的呼吸都感受的那般清晰。
她有些害怕此时的他,但同时又有点认同这样挺酷,眼眸挣得大大,勇敢说道:“我只想知道你心里真实的想法,请公子明言,勿要顾左右言他。”
“我爱你!”
“啊?”
“我爱你!我很爱你!”
“额,我是应该说谢谢,还是表现一副感动模样,再和你接吻?”
“我很久以前看你的第一眼就爱你上了你,我愿为你做任何能使你欢欣的事,我期盼能够远远的望着你守护你,天真以为只要你能幸福,只要你能开心,自己怎样浑噩生活都无所谓。”
他脸上浮出凄然之色,“我一直都这样自欺欺人,每天经过你房间不经意朝着窗棂偷看一眼,以为透过那些细小的孔洞偷窥你的端影便是幸福,然而我错了,错的离谱。”
他明亮的眸子,沁出温热的泪水,怕落在对方脸上,慌忙用打着补丁的衣袖去揩拭,“这补丁针脚多么粗啊,一定是眼前这个粗俗的大男人的手笔。”她心里想。
“直到那天我看你跟着他走进那畦高粱地,我的心像是被铲子剜了去,不知道怎么踱回的家,蜷缩跪在房中地上,哭的跟一条狗一样。”他声音喑哑,泪痕阑珊的脸上现出苦笑。
女子长舒一口气,“所以说,你还是介意的吧!”
“那时候的我,何曾敢幻想能与你同处一室的场景,更是丝毫不敢奢望未来有一天你会嫁与我!谁知道到了今天,到了这一刻,你竟然真真实实在我眼前,还说了要嫁我,我心里坚信不疑,你就是昊天对我的恩赐,就像天地之间的空气,像清澈的河流,像微熹和煦的日光,王韵予,你说,天地间有谁会介意甚至嫌弃昊天的恩赐呢?”
女子脸色微微红润了几分,细细的朱唇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凝望男子的目光更加炽热,她双手蓦然伸出,环抱住眼前的憨头憨脑的大男孩,嘴唇主动贴了上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大概就是情之所起,随后一往而深吧。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禄来客栈,六人从房中走出,人人容光焕发,无一人例外,唯郑杼机身形不似前一日那般壮实,仿佛被掏空。
柳逸凡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他眼睛不经意看到一眼渌淇,感觉她有些不一样,可是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嗯!”王韵予应着,“信,昨天我已经找信倌儿送去了,我想今日差不多应该会有消息。”
“行,到时候你他要是约你去,你就约他亥时在梦馨小筑。”
“好!”王韵予欣然应之,又忽然想起一事,“万一他不约我怎么办?”
柳逸凡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笨蛋啊,他不约你,你不会主动约他呢!”
王韵予淘气的吐了吐舌头。
渌淇不明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亥时,还一定要去梦馨小筑?”
“因为夜黑风高是个斩草除根的好时候,而且梦馨小筑是那姓金自家的产业,动手才不会有顾忌。”
“你怎么知道这梦馨小筑是姓金家的产业呢?”
柳逸凡脸上露出恚色,说道:“都没有细问,就稍微一打听,叫做金大钟的浪荡公子,此城仅此一人!”
渌淇更好奇了,问道:“我昨天进房之前,你我一直在一起,我就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出去打听的?”
柳逸凡的恚色僵在脸上,嘴型定在张着的状态,他无话可说,甚至不敢去看渌淇一眼。
“柳逸凡,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了那烟花之地?”渌淇如雄狮般的咆哮,自柳逸凡身后响起。
后者僵硬转过身子,形态呆板可笑,“渌淇,昨天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嘛,我和韵予他爹只是去听了个小曲。哎呀!”屁股已经挨了一脚。
王老爹脸皮一抽抽,欲言又止。
“柳逸凡你最近是不是想死了?要不然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皮有痒痒了是不是?”渌淇上来就去揪柳逸凡的耳朵,柳逸凡自知理亏,顺从被他揪着拽进地字五号房,“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个混蛋!”房门“嘭”一声关上了,不一会儿房中传出鞭挞的声音。
此时餐厅一楼三三两两有人起床用餐,紫泥女人社会地位一直不怎么高,渌淇方才大大咧咧样子已经惹得众人目瞪口呆,待她关上门,闹出动静,餐桌上的人纷纷大摇其头,“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啊!”
王韵予惊恐问赵子茹,“子茹姐姐,渌淇姐姐经常这样修理柳逸凡哥哥吗?”
赵子茹思绪仿佛飞回百里之遥的琅岐,想起两人在赵府吵架的那几个夜晚,抿了抿嘴微笑道:“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呢!”
其余三人身体像被铁锹撬动,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到地上。
“王韵予姑娘,请问谁是王韵予姑娘?”一名黧黄衣衫的男子,匆匆从街上闯进客栈,神色十分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