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脸上的平和宁静之色褪去，目光略有些狰狞地看了一眼晕倒在地面上的少年。
接着，他跪坐在少年身边，伸出右手的食，中两指，轻轻按压在少年的额头上。
这时候，他的精神力发散，目光逐渐变得恍惚，周围似乎出现了像银河一样的气旋，由精神中心向外呈螺旋状发散，边缘渐薄。
然后，它直接穿透少年的表层意识，入侵到了深层的精神意识之中。
此时在少年的深层意识之中，一道朦胧的人影具现出来，发丝与胡须皆雪白，皮肤却很红润。
他的精神体，比本体年轻很多。
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如巨浪般的精神涡流，粘稠而深邃，他对此并不陌生。
这是彻底凝体化的精神力。
每一滴粘稠的液体，均代表一块意识碎片，如此庞大复杂的信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这分明像，一段段厚重无比的历史，无数隐藏在时光之中的隐秘......
难怪我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本以为他的精神力处于初始化，无形无态。没想到，他的精神力已经凝体化了，不再发散无形，因为精神力与灵魂都同化了。
容纳精神力的容器是灵魂，他的灵魂，究竟有多强韧，才能容纳如此磅礴的精神力？
而且那巨浪般的精神涡流后，隐隐约约在酝酿着恐怖的东西......
他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气旋化的精神力，对抗凝体化的精神力，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被彻底吞掉。
现实之中的躯体，也会变得癫狂，丧失理智，连最顶级的药剂都无法治愈。
他自诩是一位学者，聪明的人，不应该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咦？”
他在即将退出少年的深层意识之时，隐约看到，精神漩涡的背后，一双布满血丝的巨瞳，直愣愣地盯着他，盯着这个陌生的入侵者。
仅仅只是凝视，他的精神气旋就有逆流的倾向，吓得他一个激灵，飞快地消失在那片区域。
精神气旋逆流，灵魂会遭到反噬。
他比谁都清楚。
血色巨瞳将目光转回粘稠而深邃的精神涡流上。
无形的力量，在它们之中，竖起一道漆黑的屏障。
那是残缺的铭文与符号堆砌而成的心灵之墙，是血色巨瞳无法跨越的存在。
“‘水星’纹章......”
血色巨瞳深处，隐隐约约传出一道略显疯癫的声音。
心灵之墙的构建，从某种意义上破坏了老头施加在他浅层意识之上的催眠，让他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危机感。
唔，头，好痛。
昏迷之中的千韧，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痛的即将分裂成两半，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剥去他的头骨，然后切割里面的内容物。
剧烈的疼痛让他积蓄了一定的力气，等到一个合适的节点，他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指尖。
现实之中，他的指尖抽动了一下，似乎是苏醒的征兆。
老头已收回全部的精神力，当他注意到少年颤抖的手指时，退后了一步，目光集中在了四周的镜子上，嘴唇蠕动，视网膜上堆叠的层层影像，让他飞快地进入催眠的状态。
他竟然将自己催眠了。
等千韧终于摆脱了迷迷糊糊的状态，睁开眼睛，便看到和他一样倒在一旁的老头。
他微微皱眉，爬起来确认对方的状态，并非伪装，而是真的昏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是昏迷还是半昏迷，潜意识是否还开放？
“这家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拍了拍额头，突然一个激灵，瞬间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我该不会将老底卖光了吧，庞大的信息量让他太过激动，以至于血压升高，陷入昏迷？”
潜意识之中，似乎有人入侵到了他的识海，然后...他就没印象了。
“杀了他？”
他心中动了杀念，因为不清楚对方在他被催眠的时候究竟套出了多少的信息，这些信息的泄露，会给他以及身边的人带来巨大的风险。
“或者...”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老头的目光逐渐暗沉。
将老头的身体搬到扶手椅上，他再次将羊皮纸上的问题问一遍。
“与‘痛苦之神’陨落有关的隐秘资料。”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后者，想要试探他的潜意思是否是清醒的。
经历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之后，对面的老头嘴唇蠕动，吐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信息：
“D区三排十二号”
“D区五排九号”
“A区一排五号”
“A区一排十三号”
“A区一排一号”
少年的目光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难怪分析完前面四个手抄本，他的大脑会如此的疲惫与饱和。
因为太多零散的细节线索缺少串联在一起的核心而堆积在大脑之中，占据了过多的空间，导致他精神上的疲惫与思绪的混乱。
以至于生出一种无法将所有细节串到一起的无力感。
A区一排一号！
他找到那个位置，但却空空如也。
“A区一排一号的书籍呢？”他再次问询。
“被借走了。”
“是谁借走的？”
“大地之母教会。”
“关于‘大地之母教会’你了解多少？”
“那是由一群掌握了知识力量却不愿意随世俗沉沦的女巫所形成的组织，信仰化身为‘红衣女巫’的原始神灵。”
“你知道这个组织的行踪吗？”
“按照原始大阴历，他们相信每年的十月三十一日到十一月一日深夜，是全世界灵力最充盈的时候。届时他们将会在城外塞尔特墓地旁边的森林荒野中举行‘死神祭’，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巫魔会’。”
那就是这周天到下周一深夜。
他得到了需要的信息，眼眸微眯，目光在对方的面庞上扫过，轻轻笑道：“你可以结束表演了吗，我承认，很精彩。”
对面之人枯瘦的脸庞蠕动了一下，接着，缓缓掀开布满皱纹，松弛的眼皮：“你是怎么发现的？”
“问答，你的回答无法正常匹配我的问题，存在‘信息溢出现象’，潜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我不相信一个类似处于被催眠状态的人会如此的好心去做多余的科普。”
“不错，你从那四份手抄本中应该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A区一排一号那本书，并非是你自愿借出去的吧？”千韧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出了另外一个推测。
除了刻意的引导，他无法为这个行为找到更合理的理由。
“他们威胁我，如果不交出那本书，就要烧掉我的店铺。”老头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你想让我帮你取回那本书？”
“即使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我也要试一试。”老头低吼道。
千韧抽了抽嘴角，这老家伙，说话真难听。
“如果我帮你拿回那本书，有什么报酬？”他反问道。
“你将会获得阅读权。”
“这本就是交易范围内的权利。”他一句话否决了对方开的条件，露出不满意的表情。
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决定做出了很大的牺牲，道：“三次，无需付出任何代价。难度不得超过这次交易信息难度的三分之二。”
“成交。”
离开之际，他突然轻声笑了笑，道：“你针对我的催眠，其实从我下午阅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肯定的语气。
“第一次是‘读书催眠’，第二次才是‘镜面催眠’。”
正欲从扶手椅坐起的老头，突然觉得脚下一个踉跄，重新摔倒在柔软的垫子上。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脸上终于露出挫败的表情。
“人类的大脑，并没有那么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