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陆谨泽把酒壶放在桌上，偏头瞅了云落尘一眼，见他气呼呼地双臂环胸，不禁笑出声来。
“再笑，信不信我揍你？”云落尘瞪着他，陆谨泽只好识相地收起笑容。
“说吧，谁又惹你了？”
“不知道。”
“呦，”陆谨泽斟满两杯酒，递与云落尘一杯，在他面前大方落座，“咱们云大阁主发脾气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啊。连谁惹你你都不知道，高人啊。”接着是其不加修饰的一阵爽朗的大笑。
“啧，你笑够了没？”云落尘白了他一眼，闷声灌下了一杯酒。浓烈的酒顺着喉咙滑下，酒气瞬间充满整个口腔，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留有一丝甘甜在口中蔓延开来。
“酒不错。”
“那是当然。就本公子这眼光，还能有差？”陆谨泽得意地挑了下眉，顺手干了一杯酒，不料一时没留神，呛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
狼狈的样子终于让闷闷不乐的云落尘露出了点笑颜：“活该。”
陆谨泽闻言，朝他幽怨一瞥，好不容易平息了一阵咳嗽，才清清嗓，道：“话说回来，你到底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一句话又让云落尘的脸拉得老长。
“有传言说我长得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陆谨泽的反应。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云落尘便先激动了起来，“陆谨泽，你告诉我，我丑吗？”
“你……不丑啊。”陆谨泽先是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虽不如本公子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可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云落尘对陆谨泽的日常自恋早已司空见惯，倒也懒得和他斗嘴。
“那些平民都没见过我，怎么就敢说我丑呢？”
“如你所说，既然都没见过你，那自然就随便说咯。”
“该死的，等我把这个乱说话的人揪出来，一定要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哎呀，”陆谨泽拿起酒壶，准备倒第二杯酒，“何必在意这个？你找个机会，在平民面前亮个相，不就澄清了？”
“找个机会？”
“比如……比武招亲什么的。”
“得了吧，这种比赛我可不去。输了，对不起我这霜音阁阁主的名号。赢了，还得娶个女的。你也知道，娶妻进门就相当于给自己上了把锁，还是像现在这样风流更合我意。”
陆谨泽无奈地耸了耸肩：“随你吧，以后别跟我抢女人就行。”又一杯下肚，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要不……你试试去抢劫？到时候全城缉拿你，到处贴着你的画像，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你还是闭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把酒言欢，喝了个尽兴。虽说酒只有一小壶，远不足以让两个人喝醉，但他们总能用知己之间才懂的话来填补酒的缺陷。
若是没有陆谨泽，云落尘不知要度过多少个独倚西窗的夜晚，只有清风明月与他相伴的日子他过了七年，早就忍够了那般孤苦的滋味了。
也许，高处本就是不胜寒的。
几个侍从从流云轩退出来，一名弟子站定在门外，温声朝里屋道：“苏公子早些休息，明日卯时启程前往六崇山。”
“多谢。”
夜里的流云轩别有一番韵味，没了阳光，点了烛灯，午后的慵懒气息散了些，倒是多了点暧昧的感觉。苏浅坐在桌边，一手撑着头，竟看得有些恍惚。
回想起今日的事，她着实觉得有些奇怪。那个阁主怎么看也不像传言中那么凶神恶煞，恰恰相反，他不仅仪表堂堂，还彬彬有礼。倒是云落尘，一点就炸，他那个脾气还挺符合传言的那样。还有，她今天不过是提到阁主相貌丑陋，云落尘生个什么气，又不是在说他。
难道说，云落尘才是阁主，陆谨泽是冒充的？
苏浅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眨眨眼，起身，呆站了一会儿，决定不再多想，索性熄灯上床睡觉。
这种危险的想法还是保留起来比较好，万一说错话，说不定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苏浅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却莫名地看到了雀腾玉佩。
算起来，她离家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苏潭消气了没有。八年离家，留苏澈一人打理苏家大小事务是她的不对，不过苏潭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也确实让苏浅有些气恼。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和长辈说话？若不是怕关系进一步恶化，她可能早就给他一巴掌了。也就苏澈这种心慈手软的哥哥能养出这么飞扬跋扈的弟弟。
苏浅心烦地皱皱眉，睁开眼，月光穿过窗子洒进屋里，使人看入了神。
月光都这么美，月亮一定更美吧，不知道此时是否还有和她一样失眠的人呢。
深夜的天空是暗黑色的，好像妖怪放出的障眼法，让人陷入或多或少的恐惧之中，唯有那么几颗星和那一轮明月才给人以安心，赋予那些无法入眠的人们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勇气。
待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浅便被敲门的弟子吵醒了。
“苏公子，您醒了吗？”
“……”
“苏公子，苏公子？”弟子故意提高了音量，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哎……什么事？”
“您该用早膳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浅才睁开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把头发随便一扎，换好衣服，开了门。见到昨晚那位弟子和端着早餐的侍从仍恭敬地在门外等待，便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晚有些失眠，起晚了，实在抱歉。”说着，苏浅双手接过放着早餐的托盘，“你们还真是耐心啊，等了这么久。”
“阁主吩咐过，若是亏待了苏公子，会拿我们问罪的。”
“你们去忙吧，我一会儿就来。”
那弟子谦卑颔首，道：“是。苏公子记得要在卯时之前到霜音阁正门。”说罢，便退了出去。
苏浅回到流云轩内，打开盅盖，一股淡淡的粥香蔓延开来，配菜盛在鎏金白瓷碟里，旁边摆着一个精致的素白汤匙，让人看了食欲大增。
陆谨泽和楚枫早在霜音阁正门等候多时，见苏浅匆匆赶来，楚枫顿时不悦：“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突如其来的训斥使苏浅愣了一下。
“我昨晚有些……”
“你少找借口。”
“楚枫，”云落尘缓缓走出，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厉声道：“苏公子可是本尊带来的客人。”
“尊主息怒。”楚枫双手抱拳肃立。
本尊？尊主？
苏浅保留了这个疑问，用充满疑问的眼神看着云落尘，顾及旁边有陆谨泽在场，没有问出口。其实作为军师，敏感的陆谨泽早就捕捉到了她的疑惑，只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而已。
云落尘瞥了楚枫一眼，看他没有再继续争执，便一本正经地开口：“还有两天就是三阁会武了，你们作为本阁代表先行，本尊要挑些弟子赴会观战，随后就到。”
“是。”
“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