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高一时候的运动会,盛晖给她的一张纸条,她记得她揣在校服口袋里,后来找不到了,那是她唯一一次弄丢了盛晖的纸条。
“付小杉。你想干什么?”
“呵,明年三月的时候让你因为早恋被批评而影响高考,不是很好吗?”金玉霖冷冷地说。
“闭嘴!”丁夏冲金玉霖喊了一句,然后又缓缓看向付小杉。
付小杉僵硬地半弯着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急促地呼吸着,之后她缓缓抬起眼皮,眼睛里充满了红色的血丝。她咬了一下嘴唇,说:“你,你觉得呢?”
丁夏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疼得她叫起来。而后丁夏使劲把她往后一搡。
“亏我把你当朋友。”
说完,丁夏走出了教室。走出门的那一刻,班上像爆炸一样,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惊呼声,议论声,都交杂在一起,让她突然觉得那间教室那么肮脏,那么浑浊,就像一口装满了地沟油的大油锅,把她泡在里面泡了这么多年。而她却还自娱自乐,傻兮兮地呼吸着这些有毒的气体,甘之如饴。
丁夏慢慢往楼下走,突然后面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丁夏!”
她回头看,付小杉顶着被她抓乱的头发,圆圆的脸上挂着愠怒。
“干什么?”
“把话说开了吧。对,我看不惯你和盛晖,我就是想搅黄你们,我就想害死你。你知道吗?他比你想的更喜欢你,但是你这个骚货,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你不配你知道吗?”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配!你这个杀人犯!”付小杉高声喊起来,周围的学生都纷纷围过来,付小杉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像在广播一样说,“对,08年的时候,死掉的那个许弥生,就是你害死的!”她看向凑过来的人群,然后指着丁夏,说:“就是这位!10班的丁夏!两年前就是她害死了实验中学的许弥生!”
“付小杉你这个贱人!”丁夏浑身不受控制,疯了一样扑过去,把付小杉推倒在地上。她比付小杉瘦很多,根本没有抓住对方,一不留神就被付小杉反按在地上。两个人互相的巴掌像雨点一样打在对方身上,走廊的地面硌得丁夏背后生疼。
班上几个学生跑来把她俩拉开,两个人衣衫不整,一脸乱糟糟地看着对方喘着粗气。丁夏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被班上两个女生抓着,恶狠狠地看着付小杉那张令她厌恶的脸。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孤立无援,也从来没有这么地害怕过。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他们看热闹的眼神,鄙夷和惊讶的眼神,让她像在被几千万根银针扎着。然而,她还没有从这种挣扎中反应过来,盛晖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丁夏,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满脸苍白。丁夏张了一下嘴,想跟他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粗绳系起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放开我!”付小杉挣开抓住她的同学,冲到盛晖和丁夏中间,指着丁夏对盛晖说,“还有一件事,是你必须知道的。”付小杉回头看了一眼丁夏,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
“同学,被她害死的许弥生,就是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小姑娘,焦莓儿。”
摇摇欲坠的积木终于被抽去了最后的支撑,丁夏只听到脑子里震耳欲聋的一声锣响,而后她瘫坐在地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一直记得一个虚无的概念,那次她醒过来恢复了意识之后,青春好像就结束了。她问袁钟灵,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大孽,永远不能快快乐乐地毕业呢。
丁夏家里找了点关系,她从10班转到了复读班上。复读班在高二的教学楼里,她不怎么见得到从前的同学,甚至连祁凡宇都断了关系。
艺考很快就开始了,盛晖也很少在学校里呆着了。但并不是距离的原因,盛晖就像从来没有到来过丁夏的生活里一样,凭空蒸发掉了。就好像从认识以来的那些暧昧又甜蜜的过去,没有存在过。
她后来在贴吧里看到了很多留言,拼拼凑凑的她也明白了很多事。付小杉一直在打探她的一切,想要害她跌倒,可能是因为她暗恋盛晖,也可能是因为她纯粹的嫉妒。金玉霖讨厌了她这么久,可能是因为李文景。
丁夏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很少和身边的同学交流,尤其不敢再和男生说话,只埋头苦读,像初三那次意欲忘掉许弥生带给她的痛苦一样,这次她还是选择用书本麻痹自己。
有一天她又做梦了,是一个她好像曾经做过的梦,但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梦见在银港大桥上,许弥生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面无表情地走着走着。丁夏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确定那是许弥生。风吹着,把她的中分刘海吹开了。她往前走,突然站定了脚步,朝着前方笑起来。对面走过来一个背着画板的男生,穿着五中的校服,和许弥生面对面站定,像久别重逢的好友。
丁夏喊他的名字:“盛晖!”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面对着许弥生笑着。
她在历史课上回想起这个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黑板,眼泪刷刷地掉下来了。
痛苦折磨的日子靠学习带来的疲劳去化解,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丁夏觉得累到不行。她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慢到好像这辈子都要掉进名叫许弥生的漩涡里,但到了冬天下起小雪的时候她再回头看,突然发现时间其实过得很快,那些她觉得像是慢性自杀的痛,都浓缩在飞速溜走的日子里。
“我想去找找许弥生的家。”丁夏告诉袁钟灵,“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去一趟,心里能好受点。”
过年那几天,丁夏和袁钟灵又去了一次水泥厂。工人们告诉她们,焦宏值夜班,要六点多才会来。于是她们在附近一家餐馆里,等到了五点多,焦宏自己来了。
他一眼认出了两个姑娘,这次他没有之前那么不耐烦,像见到熟人那样坐下来寒暄起来。丁夏实在忍不住,向他问起了许弥生。
焦宏愣了一下,然后又换上了有些警惕的神色:“又找她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她跟着你三婶改嫁了,那你三婶现在住在哪里?可以带我们去吗?”
“你要干什么?”
“我,我们都是她以前的同学,实验中学的同学,想去……想去看看她家里。”
焦宏上下打量着焦急的丁夏,又打量了一番袁钟灵,说:“具体地址我也不清楚,明天下午我不上班可以领你们去,但是……”
“嗯?”
“我们家跟他们基本上算是断了关系了,你们自己小心一点,要是出了事,我可不负责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