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灵溪回去之后便觉得此事做的有些不对,只好提前去寻斐辰漪通了个气。
斐辰漪最近身体仍是不好,准确说自从上次从慧源寺回来之后她就不大好了,再不肯去找虚舟看病,也不肯去找其他大夫。段氏只能每日叫小厨房炖补药给她喝,勉强调养身子,却也不见好。
斐灵溪听下人这般说不由得更是愧疚,见到斐辰漪之后也不好开口,只能握着杯茶一点点看上面荡起的一圈圈水波。
因着病痛,斐辰漪现在已经几乎没力气下床了,便是见斐灵溪也是靠坐在床上,面色惨白。虽然不似斐青澜之前那般骨瘦如柴,可面色却透着灰败之色,叫人见了这人只觉得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气。
斐辰漪精神倒是不错,见她不说话便问道:“灵溪姐姐,你寻我有什么事么?”
斐灵溪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才回:“你知道的,我今日去了慧源寺。”
话音刚落,斐辰漪便咳了起来,斐灵溪赶忙过去扶她,她勉强拿过帕子,几个呼吸间那素白的帕子便染的通红。
眼见着斐辰漪的面色越发没了血色,她却十分平淡的呵退了丫鬟,又看向斐灵溪。
“抱歉,吓到你了。”
斐灵溪看着她:“你的病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你为何不叫大夫来看看。”
斐辰漪一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叫大夫来做什么呢,不过是将这副残躯拖延几日。我出生时空寂法师就说我活不过及笄,瞧,我生辰是腊月十五,还剩三个月,可不就是要死了。”
斐灵溪握住了她的手:“你别这样子,总会有人想叫你活下去的,你不能先撑不住了。”
斐辰漪强撑着笑了两声,嘴角又渗了血出来:“能有几个人呢?我娘算一个,明涟和你再算两个,父亲都算不上,更别说三房那些人。”
重要的是,我最在意的那个人,他不在乎我活不活。
他只知道念他的佛。
斐灵溪不敢再刺激她,可她还记得是斐灵溪来寻她,问:“灵溪姐姐,你在慧源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斐灵溪勉强应了两声:“我去看了青澜姐姐,她现在身体也不大好。虚舟大师也问了问关于你的身体……”
“你怎么说的?”斐辰漪突然焦急了起来,“他还说了别的么?”
斐灵溪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她对虚舟的异样,皱紧了眉头:“我只说你近日身子不大好,他没再问别的。”
斐辰漪闭上了眼:“这样啊……”
斐灵溪忍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我邀请了虚舟过几日来斐家。”
斐辰漪骤然睁开眼坐起身:“他要来?”
因着动作过大,斐辰漪又咳起来,即便鲜血不断被咳出,可她脸上却有了血色。
“他竟然还肯来见我……”
“我邀请他来品尝素斋。”斐灵溪见斐辰漪呆愣的表情,还是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了之前的酒楼一事。斐辰漪双目中的神采突然间暗淡,继而苦笑起来。
“他果然不肯来见我了。”
斐灵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疑惑,问她:“你上次究竟做了什么?”
斐辰漪用双臂盖住脸,许久才低声说:“我上次,极欢喜的带了青莲灯去见他。”
“他收下了灯,我没能忍住向他表明了真心。”
“可他只低声念了句佛号,叫我早些回去。”
斐辰漪声音中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虚幻感:“所以那天晚上我对他下了药,坏了他的修行。第二日早上他没能反应过来,一掌击在了我心口。”
“所以我不敢去找大夫,一但寻了大夫这一切都瞒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何鬼迷心窍做了这种事,可是我不后悔。”
斐辰漪看斐灵溪震惊失语的样子,抓住了她的手,一脸哀求:“灵溪姐姐你帮帮我,我想见他一面,求求你帮我。”
斐灵溪咬紧牙关,过了半晌才开口:“我只能尽力。”
斐辰漪笑了,这是她这些日子最开心的时候了。她知道她满身罪孽,坏了虚舟的修行让他破了戒,可她就剩下三个月了,她想拼上一次。
这三个月能叫他骗一骗她也好。
她隐隐间其实明白,如果她不这么做,如果她没有受这一掌,还能多活上一段日子。可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这是她难得的肆意妄为一次。
斐灵溪回到院子里,叹了口气。
今世这一切都发生了太多变化,前世的斐辰漪并没有突然受伤,她一直活到了三年后才病重而亡。
正是因为她想要算计斐明涟,才有了慧源寺祈福;正是因为慧源寺祈福,她们才会提前遇上四姑奶奶和唐采樱;正是因为提前遇上了四姑奶奶和唐采樱,斐明涟才会设接风宴,为了守孝的她和青澜拿出了那盏太过素淡的青莲灯。
一切的一切造成了如今的后果,造成了斐辰漪如今的模样。
斐灵溪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她有些怪罪自己,是她的重生改变了斐辰漪的命运。
她突然间想起了当初在慧源寺,空寂法师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世间气运此消彼长,终究有人要付出代价。
她重生归来,成功退亲改变了命运。是不是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斐辰漪的气运被她夺来了,她才变成了这样一副等死的模样。
她突然叫芍药备车,快马加鞭赶到慧源寺,她要去找空寂法师。
然而空寂法师院子里的小和尚说,空寂法师昨天闭关了。斐灵溪有些失落,沉默的站在空寂法师的院门前。
小和尚突然问她:“对了,这位施主您可是姓斐?”
斐灵溪茫然的点了点头,小和尚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师父说,若是有一位姓斐的施主来找他,就将这张纸给她。”
斐灵溪谢过了小和尚,就打开了那张纸。出乎意料的,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一切选择都有天意,勿失本心方为正道,还请斐施主来日莫要忘了那个约定。
斐灵溪沉默了许久,将这张纸丢入了一旁的香炉中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