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那日，虚舟带了两位中年和尚来到了斐家。因着今日斐家主宴请卓君朝，庆贺两人定亲，霍宁安和唐采樱不愿去见卓君朝，便也来凑了热闹。
酒楼的掌柜还算是识趣，总共带了四十九道素斋做成了宴席的搭配，每一道菜都是精致而量小，足够每个人都品尝也不至于太过饱腹以至于吃不下其他菜式。
斐灵溪这才点了点头，叫丫鬟们照着规矩上菜，掌柜手指头不断抖动，一点点记住其中的门道。
这些豪门大院里的规矩，一般人可是没机会见识的。
不仅斐灵溪对这掌柜印象不错，唐采樱和霍宁安也暗自点了点头，这是个识趣的。这也是斐灵溪挑中他的原因，虽然之前经营的一般，但只是方法的错误，掌柜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这些素斋十分素净，别说是猪油，便是半点鸡蛋牛乳一类的东西都未曾见到。而其中菜式倒也并不清淡，有许多浓油赤酱的素肉，甚至还有少见的各种海菜。
看得出这掌柜是用了心思的。
然而此时霍宁安身边的暗卫首领却皱了皱眉，看向掌柜身后的两位跑堂中的一位。
那位跑堂长得十分不起眼，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老实样子，穿着一身虽然半旧却干净的短打。可这种来学习的时机，掌柜肯定会带上最机灵的店员，如此一来倒是觉得这人不太对劲了。
暗卫首领观察了半晌，再三确定后才告知了霍宁安。霍宁安看了那人两眼，倒是没感觉出有什么问题，但他信任暗卫首领，便叫他通知一名暗卫叫斐南浔过来。
可以说这整个斐家的最强战力就是她了，别说一个刺客，便是来了一队她也不会有问题。
然而没想到依旧出了意外。
斐南浔本来刚用完午膳，因着卓君朝和斐黎汌恩爱模样有些食不知味，暗卫的到来正好缓解了她的尴尬。
却未曾想，卓君朝见她离开问了一句，结果这二人就非要跟来，她赶都赶不走，便是说可能有危险都不成。
她无奈，只好叫他们跟着。
可在几人意料之外的是，这刺客根本不是他们本来所想为了霍宁安而来，而是为了卓君朝！
当刺客突然向着另一个方向的卓君朝出手时，斐南浔第一时间想起了姜玉阳的话，奈何她此时腰间无剑反应便慢了半拍。等她强行穿过刺客撒出的毒粉将他一刀毙命时，就听到了卓君朝惊恐的悲鸣。
“黎汌——”
斐南浔忍着毒粉的剧痛转过身，一枚淬毒的飞镖刺穿了她的右心。
“来人，叫大夫！”卓君朝一动都不敢动，还是暗卫首领看出飞镖有毒，在霍宁安的示意下拔出了飞镖。
卓君朝捂住了她渗血的伤口，一声一声的叫着她的名字，一点都没看到同样中毒斐南浔已经靠在了墙边昏迷了过去。
她武艺再高强，可她依旧是怕毒的。
斐灵溪第一时间发现了斐南浔的状况，可是芍药正在帮斐黎汌止血根本腾不出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还是霍宁安看不下去她那副为难样子，叫暗卫首领封住了斐南浔的穴道才暂时止住了毒素蔓延。
幸好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两人都还有救。
斐府因为斐辰漪常年备着大夫，虽然最近斐辰漪不许大夫看病，可大夫依旧还在斐府住着，而此时就用得上了。
只见大夫几针下去便彻底止住了血，又摸了摸两人的脉，皱紧了眉头。
卓君朝见大夫这个表情有些害怕：“这毒能解么？”
大夫叹了口气：“能解倒是能解，可需要的药材颇为珍贵，便是斐府也只有一份，不够两个人用啊……”
所有人都怔住了。
大夫接着说：“这位小姐虽说受了伤但只是皮外伤，中毒也不算太深。而另一位小姐虽然武艺高强却也是娇生惯养的，又是直接冲入了毒粉的范围中，反倒是中毒更严重些。”
匆匆赶来的段氏立即道：“那份药材不是问题，我们也会尽快去找另一份。”
卓君朝却是站在两人床边，这种时候两个人格外的相像，仿佛镜像。
“能不能先救黎汌。”他底气也有些不足，“再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们就要去京城了，她不提前解毒的话，赶路撑不住的。”
斐灵溪心里是想要救斐南浔的，毕竟她可能会更早毒发，然而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到最后，解药还是给了斐黎汌。
斐灵溪不想再看，只好离开。她还答应了斐辰漪，便去找了虚舟。
虚舟仍是那副样子，圣洁而不染尘埃。
斐灵溪同他说：“我们能否单独谈一谈，有些事要和大师说。”
虚舟点了点头，另外两位中年和尚便念了句佛号提前离开了：“施主有何事？”
斐灵溪尽量平静下来：“辰漪想要见您。”
虚舟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秋风吹过，让人冷的发颤。病房那边隐隐传来柳姨娘不甘愿的叫喊声，姜氏和陈姨娘劝她，却也只见她哭的更大声。
哪怕斐南浔再不服管教，再与常人不同，她也是柳姨娘唯一的女儿。下一份解药谁知道能不能寻到，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么死了。
可这一切都同虚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记得那天身形单薄的少女站在门外看他，笑容那么鲜活。
虚舟终究还是答应了，斐灵溪不知道他和斐辰漪说了什么，只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斐辰漪强撑着倚靠在门边送他，满脸都是泪。
秋天的风对于斐辰漪来说已然是冷的透骨，眼泪干在了脸上，吹得双颊通红。
斐灵溪没敢说话，只是将她扶回了床上。她悄无声息的昏迷在床上，看起来比起死人也就多了那么两分气。
看着她这幅样子，斐灵溪终于信了她那日的话，或许她真的活不过及笄了。
见到这幅样子的斐辰漪，斐灵溪第一次对虚舟生出了怨怼来，对于和空寂法师的约定也越发动摇。
她得想个法子，总不能叫斐辰漪就这么等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