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心松了下来,却只松了一半。至于村民们,则大半还没能醒悟过来,待到醒悟过来时,不是过来向陈迹道谢,而是迅速地远离陈迹,飞奔回家,收拾金银,准备跑路。
陈迹的家人凑了过来,其他的亲戚却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敢靠近,而是各忙各的去了。
“把家里的食物,都搬到这里来吧,其他东西,就不要了,没用了!”陈迹说完便领着家人往家里走。
墙壁上的裂缝已经很明显,房子很快就会倒塌。
“对了,刀具这一类,锄头铲子等有用的工具,也一起找出来,还有自行车!”陈迹边打量着墙上的裂缝,一边说道。
父母和弟弟妹妹很难得地没有反驳陈迹,或许是真的生死攸关了,也或许是有些害怕今晚的陈迹。面对如此危机异常冷静不说,还莫名其妙地会说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以及,和怪物之间的言谈——“故人”那两个字,很是吓人。偏偏还是用普通话说的。而之后怪物的退走,才是人们真正惧怕的缘故吧。
其实对于陈迹而言,同样很可怕。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和记忆,此刻充斥着整个大脑,最麻烦的,零零碎碎,几乎没有任何完整的片段。所幸关于那女尸王的记忆,是真实可靠的,而那女尸王,确确实实,也是那段零碎记忆中的秀溪。至于秀溪如何变成尸王,那便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秀溪对于那不知名的另一个自己,有着很深的执念。如果不是如此,今夜,陈迹绝无生还的可能,毕竟他对于这些僵尸而言,太可口了。
白发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迹面前。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陈迹说,“知无不言。”
白发老人嘴角微动,却并没有开口——着实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有许多疑虑,却又非问不可。
“关于被封印的百万年,我知道的未必比你们多,毕竟我是在封印之后出生的人,不管前生如何,今生我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记忆中,关于前生,描述并不多,更多的,只是一些年少时见过的人,遇见的事。”陈迹也不麻烦对方开口了,也不管说出来的言语,对方是否相信,反正对方的杀念一起,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其实你们应该尽力跑的,天亮之前,绝不会有人来找你们麻烦,或许会有几只不长眼的,但想来你们还是能应付的,至于天亮之后还能不能跑得掉,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不过万圣山庄如今无主,想来你们有能力逃出生天的!”陈迹继续说道。
“那女尸王之所以能够放过我们一晚,是因为年少时,我的前生和她,有恩情在,”说着,陈迹苦笑一下,“其实我连自己的前生,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嘞!”语气其实说得很俏皮,只是这样,反而越觉得凄惨——能够转世再生,前生的自己是要有多大的本事啊,可转世再生之后,却连自己的姓名都记不得,又是多大的悲哀啊!
白发老人自然知道,陈迹没有、也没必要说谎。就算他与几位陌路同道,有意杀他,也不敢。关于僵尸残念生前的事情,修道之人,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只是听多了僵尸的残忍无情,自然也就不会觉得,一点生前的残念,能够让其眷恋如此。或者说,不愿意觉得,那为天地弃的怪物,有人性尚存。而现在,更是因此,让他们捡回了一条性命。
白发老人合手作揖,躬身下拜,“多谢救命之恩,也请见谅小人之举,今夜恩情,或许难以为报,唯有一诺,若有缘,老朽,愿为君赴死。”随后老人身形隐匿,门前只留下长剑一柄。
陈迹走过去,将剑拾起,有些沉重。
村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外逃了,父母收拾好了物件,也准备要逃,可是陈迹只是将家里的食物全部搬到外面,然后翻出了冬衣和外套,还将毛毯棉被都翻了出来——六月暑天,穿着短袖都觉得热。
“逃不出去的,还没发现吗,天地变得好大!”陈迹靠在大门处,缓缓抽出长剑——剑身微凉,是把好剑,算这帮人有点良心——即使这剑,本是用来杀他们的。
陈迹收剑回鞘,跟自己的父母说,快点把东西搬出来,房子就要塌了。
若是平时,应该就没人会听陈迹的吩咐了,唯有今夜,他们不敢不听。
陈毅羲和陈奕璇,两人陪着父母亲坐在广场边上,看着村子里的人一家一家地往外逃,大半夜的,发动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平时不觉得村子里有这么多车,现在往村口看去,经稍稍有大城市早高峰时候的感觉。
“尽量逃吧,死得甘心一些!”陈迹自言自语,可是边上的父母和弟妹却听得十分清楚,还有正好走过来的村支书。
那村支书下意识地就摸向腰间,只是还没等他碰到手枪,脖子上就已经架着一把散发着寒气的长剑——在陈迹前世零零碎碎的记忆里,这练习了百万遍的出剑式,就算如今筋骨松散,筋肉松弛,剑威不再,可剑意犹存。
“不知感恩就算了,恩将仇报,你也配与我同姓?”陈迹欺身向前,长剑却是回收,剑入鞘,村支书的身形也随之向后飞出,不过半米远而已。陈迹手中,除了长剑,还多出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我能让你们多活一晚,自然也能让你们少活一晚。至于今晚之后,你们还是要死,不仅是我没能力救,同样,我也不想救,至于你们,也没资格怨我,现在,滚!”陈迹关上手枪的保险,转身回去坐下。
月色依旧很好,只是无人抬头。
没能力救是真,不想救是假。只是既然没能力了,就不该去想了,该想的,是有能力做的。比如说,如何让自己的家人,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