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破,儿郎们,杀啊——”
中军之中,主将文聘倒提马鞭,意气风发,挥臂一指,高声嘶吼道,
前进的战鼓与号角声响起,直冲云霄,先锋大将潘璋率百余赤炎铁骑向城内杀去。
咆哮的战马,怒吼的将士,铁骑在大地上四蹄翻飞,人如海,马如潮,铁甲与忠诚筑成的热血,沙场争锋方显男儿本色。
“轰隆隆”惊雷般的马蹄声与喊杀声混合在一起,在此震耳欲聋的喧嚣之中,在气势恢宏的万马奔腾之中,无数赤炎军将士义无反顾地涌向寿春城。
文聘眼见雷绪,陈兰等将率死士攻上城头,经历艰苦战斗站稳脚跟,紧随其后的中军步卒纷纷攀援而上,成群结队的厮杀在各处展开,不时有军士倒下,摔下城头的军士饺子一般落在城外。
城头或拥挤不堪,或空空荡荡,文聘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能看清城头血火一片,断肢残骸和尸体侵泡在血泊中,或前进或后退的军士从上面碾过,甲兵掉落各处,床弩、投石机的残肢无助的散落着,落叶一样。
寿春守军开始撤离城头,各处的赤炎军紧追不舍,从各处甬道追进城中。一批从城门冲进瓮城,河流一般从瓮城涌进城中,鲜衣怒马的潘璋冲锋在最前面,很显眼。
潘璋与雷绪,陈兰两面进击,相互支援,赤炎军声势大涨,他们一同攻入城中,沿着平直的街道向前冲杀,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潘璋与雷绪,陈兰之间相隔不近,中间有数个坊市,不过两部中间的街道都有赤炎军冲杀在其中,是以两部并未分散。
寿春守军在城墙失手之后,退入城中,没有投降、逃窜,而是据守街巷,与赤炎军展开了巷战。
巷战之惨烈,丝毫不输城墙攻防。
张辽事先在街巷中便有布置,靠近城墙的平直街道上,砌垒出道道墙壁,将通道阻隔,只留下逼仄的通道,看上去如同迷宫一般。
赤炎军人数虽众,进入迷宫之后施展不开,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两人通过、一人拼杀,守军藏匿其中,与赤炎军血腥一对一肉搏,墙壁上开有方形小口,在赤炎军前行、拼杀时,屡有枪、矛刺出,给赤炎军军带来不少死伤。
雷绪陈兰二人从城墙上顺着甬道杀下来,望见面前街道的模样,眉头大皱,然战事进行至此,断无后退、暂停之理,容不得他有时间多想,一马当先杀进街道中。
街边民房中呼啦冲出几群寿春守军,向他们冲杀而来,人未至而弓箭先发,他身旁又是数名军士倒下,更有斧头、石块等物投掷过来,砸在大军之中。
趁赤炎军阵脚混乱之际,冲出的寿春守军已到跟前,挥刀挺枪杀上!不消说,这些人事先就埋伏于此,要偷袭他们。
潘璋见情势不妙,忙下令各部结阵,利用火攻对付隐藏在民房中的敌军,一时间寿春城内火光四起。
寿春城陷落在即!
护军薛悌匆匆而来,面见主将张辽,道:“将军,贼军已至,城破在即,寿春已不可守,速作定夺!”
张辽悲怆道:“事已至此,惟有率军勠力死战,以报魏公大恩!”言讫欲与其子张虎一起杀出,与敌军决一死战。
薛悌却大声喝止道:“张将军,此时你岂可逞匹夫之勇?”
张辽父子二人被其当头棒喝,皆注目凝视,只见薛悌慨然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身为国家上将,岂能轻言生死?两军交战,岂能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待留有用之身,将功折罪,方报魏公大恩!今寿春已破,将军徒死何益?不妨退守汝南,以待魏公大军,徐图后计,方为上策。”
张辽转身见其子张虎年纪尚轻,稚气未脱,心中舐犊情深,难免有几分英雄落寞,叹息道:“便依薛护军所言,我等护着护军速速从北门突围。”
言讫张辽父子率领一部亲兵,护着文士们,催马挥枪冲向北门,欲远遁而去。
赤炎军连夜攻城,寿春守军皆仓促迎战,再加上连日疲惫,是以抵挡不住赤炎军的凶猛攻势,节节败退。
先锋大将潘璋勇冠三军,当先入城,正在砍杀沿途的魏军散兵游勇,忽见张辽欲从北门遁走,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怒吼道:“张文远休走,吃潘某一刀!”言讫催马向前杀去。
张辽骤然闻此断喝,为了掩护文官们顺利撤退,急令其子张虎等先行一步,自己亦不多言,挥戟拍马迎难而上。
骏马跃起,马蹄轻扬,马背上的张辽身躯微伏,大戟向前刺出。
马蹄踏落地面,尘土飞溅,在他面前的赤炎军,惊愕的被从马背上击杀,鲜血一抹,喷洒在空中。
雷霆之间,张辽手中长戟探向正欲出刀的潘璋!
潘璋见对方横冲直撞向他杀来,先发制人,想到先前败于张辽之手,心有不甘,顿时大怒,返身挥动大刀,刀身滑过一道弧线,将力气蓄积到了极致,誓要将张辽斩为两截!
大刀划过弧线,长戟却是直线,清幽月光在冰冷锋刃上一闪而过,已至眼前。
潘璋没想到对方速度如此之快,他本以为他能后发制人,此时意识到极度危险,已经只来得及稍稍侧身。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长戟如龙,差点刺中他肩头!
巨大的惯性刺伤了潘璋的臂膀,他惊愕的双瞳蓦然挣大如铜铃,双方策马而过,张辽长戟一指道:“潘将军,足下乃当世猛将,然你非我敌手,何必苦苦相逼?”
潘璋大怒,倍感羞辱,催马上前与张辽大战一团,二人大战数十回合,不分高下,张辽见此时赤炎军大部已经攻入城中,魏军或死或降,而张虎一行人已安然脱险,无须再与潘璋缠斗,抓住一个破绽,刺退潘璋,拔马便走。
张辽欲奔走北门,却遇到一队赤炎军前来合围,二话不说催马挺戟,势不可挡,赤炎军将士们皆阻挡不住张辽勇猛,被一杆长戟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从北门突围而去。
东线战场聚焦淮北重镇彭城,魏军守将闭守不出,守将名为殷署,中才之姿,倒是个有点小聪明,仗着彭城深沟高垒,守备坚固,与赤炎军对峙,静观其变。
不想小将邓艾率所部赤炎军在城外十里地扎营后,故技重施,布下许多空营,树上草人,造成数万大军的气势,邓艾更是率领数骑在城下叫骂,尽是一些辱骂当朝丞相,魏公曹操之言。
殷署为了平复麾下将校的怒气,遣部将率兵两千兵马出城迎战,追击邓艾,不料正中诱敌深入之计,于彭城城南十八里处的寒山遭遇赤炎军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寥寥数人逃回彭城。
而接下来邓艾照旧遣麾下将校在城下骂战,企图诱敌深入,而彭城中之前一向主战的将校皆不敢再轻言,守将殷署遂下令坚守不战,而奇怪的一幕便出现了,督镇彭城的万余守军与城外五千赤炎军相安无事地对峙着。
而另外一边庞统所部赤炎军依靠着泗水水路并进,抢先青州军一步,驻军于橐驼岘,传令麾下将士们抢先修筑防御工事,并将近四万大军粮草屯于岘上,足用半年,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而邓艾所部完成牵制彭城守军的任务后,退往橐驼岘西山驻扎,与橐驼岘上东山的庞统所部成掎角之势。
臧霸与孙观率领的青州军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彭城,守将殷署终于松了一口气,忙率众将出门相迎。
青州军黑压压的一片,剑气逼人,刀戈如林,不愧为曹操赖以起家,南征北战的嫡系军队。
主将臧霸听完殷署的汇报,有些懊恼不已,孙观却自傲道:“将军勿忧,南人尽是江湖鱼鳖之辈,若是淮泗争锋,尚奈何不得,今弃长就短,奔至青徐平原之地,若论攻城拔寨与野战争锋,天下何人与青州军匹敌?”
殷署却忧心忡忡道:“孙将军万万不可轻敌,赤炎军中有一小将名为邓艾,虽不及弱冠之龄,却深谙将略,前番我军轻敌冒进,中其奸计,大败于寒山,险些全军覆没,足以为鉴。”
孙观却轻蔑地冷哼一声,讽刺道:“殷将军技不如人,败于孺子之手,岂非有负魏公所托?然徐州兵向来羸弱,岂能与我青州军虎狼之师相提并论?”
殷署被孙观一席嘲讽之言噎得无言以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颜面尽失。
臧霸瞥了孙观一眼,解围道:“孙将军切勿妄言,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以成败论英雄?我等同为魏公臣子,自当精诚团结,岂可因此伤了和气?自当勠力杀敌才是。”
殷署向臧霸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臧霸三言两语为他解围,亦算挽回了颜面。
臧霸不愧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御将有方,寥寥数言便尽收殷署之心,使得麾下部将暗暗心折。
孙观越众跨步而出,抱拳朗声道:“将军,以末将观之,赤炎贼军不过土鸡瓦狗耳,末将请命为先锋,督军攻打橐驼岘敌军,生擒庞统老儿,献于将军帐下。”
臧霸不置可否,摆摆手道:“孙将军忠勇可嘉,本将甚为敬服,然我大军倍道兼行,已成疲惫之军,且养精蓄锐,探查敌情后再作计议不迟。”
臧霸话音刚落,便有斥候匆匆入内,禀报道:“禀将军,邓艾所部贼军撤往城西橐驼岘以南五里外斜古道上扎营。”
“此子审时度势,临阵机变,绝非凡才之辈。”臧霸嘴中呢喃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复对斥候厉声道,“传令下去,多派斥候深入橐驼岘探查敌情,本将须掌握敌军一举一动。”
“诺!”斥候抱拳应诺道,遂转身离去。
臧霸扶剑而立,怒视帐下诸将,“诸将各司其职,谨防夜间敌袭,暂歇一日,明日大举攻伐橐驼岘敌营。”
“诺!”帐下魏营诸将士气高涨,抱拳应诺道,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晨曦透过朝霞,厚重的乌云布满天空,唯有天际隐约露出一线朦朦胧胧的白色。
登上营前辕门之后,丁奉望着灰色苍穹下的山脚下,心中不知怎地,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山风扑面,冰冷刺骨。
让丁奉不觉清醒了几分,他转过身望向己方大营,见营垒环绕,层层叠叠,壁垒森严,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铛铛铛——”
“咚咚咚——”
忽地在大营之中响起鸣金与战鼓之声,一万五千余赤炎军将士快速本是早已筑成的工事之中,手执弩箭与长枪,严阵以待,等待着青州军发起攻势。
居高临下的守将徐盛看着山下铺天盖地的青州军蚁附仰攻大营,忍不住一声冷笑,大臂一挥,滚木礌石倾盆而下。
山下号角声吹响,鼓声如雷,二十余架霹雳车缓缓推出,几轮齐射过后,魏军的攻山主力长矛兵,一众将士皆手执长矛与轻盾,队伍齐整,身上的鳞甲与矛尖熠熠生辉,浑身充满了杀气。
“咚咚咚——”
令旗挥动,进攻的战鼓声响起,响彻山野,攻山先锋青州军如潮般向山上涌去,密密麻麻地遍布山野,使得人头皮发麻。
青州军高举着轻盾,躲避着滚落的滚木礌石,呐喊着向山上的营寨发起冲锋。
箭矢如雨,赤炎军开始绝地反击,推出赤炎军的大杀器——大黄弩,数十部大黄弩俯势而射,呼啸着射向青州军,坚硬的轻盾亦难以抵挡住大黄弩的巨大威力,一支弩矢足以洞穿盾牌,将数个青州军串成一起,死死钉在岩缝之中,激起刺眼的火花与呛人的烟尘,箭尾的羽翎尚在嗡嗡作响。
更有许都赤炎军将士们徒手投掷山石重击来犯之敌,青州军接二连三地滚落山坡,留下一道道刺眼的血迹。
山上上下,两军厮杀,杀气冲天,鼓声大作,号角连天,旌旗遮天蔽日,长矛如林,盾阵如山,两股赤色与黑色的巨浪犬牙交错,寸土必争,战事一度持续白热化之中,异常血腥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