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眼前的新月形沙丘，目力能及的所有黄沙之上，由沙砾构建的人影们都在逃离，拖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从远方向着龙诚所在的外围逃离，似乎有什么可怖的存在正追赶他们。
可是不论黄沙鬼影们再怎么努力，他们都无法靠近龙诚所在的方法，反而被地上缓慢流动的黄沙拽往更远的远方。
绝望与哭喊扑面而来，环绕在龙诚的身周，开始腐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解构血肉之躯，同化成黄沙的模样。
头更痛了，裂成无数块的大脑保持着最清醒的感觉，被藏在古神低语里的鬼魅拾起放到石臼中，拿起石杵细细的研磨成粉末。
相互分离的脑粉居然还拥有不可能存在的敏感知觉，不断把痛苦传达到龙诚的灵魂深处。
龙诚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若不是身体瘫痪动弹不得，他铁定会做出难以想象的自残行为。
在极致的苦痛中，死亡是一种解脱。
龙诚终于能够体会这句话潜藏的内涵了。若不是真真正正遭遇过所谓极致的痛苦，人们只会用珍惜生命这种道德制高点去抨击那些不幸的人。
这种抨击，就是一种嘲讽，一种凭借运气的嘲讽，仰仗着没遭遇不幸的轻松去消解他人的沉重。
可在黄沙面前，龙诚是那么的卑微，卑微到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他可以毁灭自己的肉体，但那只会让哈斯克希更容易攫取自己的灵魂。灵魂可以被杀死，但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事。
如果龙诚的肉体真的消亡了，那么他的灵魂将会成为黄衣之主神座的一部分。眼前的痛苦，将会成为未来每时每刻的日常。
天边遥远的尽头，从地下升起由无数人形沙影组成的山脉。流动无固定形状的沙粒，构建起巍峨屹立的高山，超越这个世界里所有拥有高度的事物，拔地而起。
这番景象，让龙诚联想到月球坠下时的景观。如果一颗巨大的卫星和行星相撞，在接触的前一刻，能看到的压迫景象和那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脉会很相似吧。
冉冉升起的沙山轮廓非常粗糙，却有着极具象征性的外形。
如要龙诚形容自己看到的景象，那么一定会是宏伟的座椅从地平线以下冉冉升起。
那是上古破坏神、黄衣之主、沙漠的主宰——哈斯克希的神座。
肉体还瘫坐在字里行间里，但是龙诚的灵魂已经被撕扯成两半，一半留在现实世界，另一半即将成为哈斯克希的战利品。
这时，身旁用一本大部头厚书压着的书箱动了一下，似乎是被里面的东西顶了一头，却没顶开。消停一会儿，整个书箱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能推断出其中猛烈挣扎的情况。
很快，书箱的重心失去平衡，被上面的厚书带着倒向一侧，嘭的一声散开来。一个失去色泽的鼠脑探出来，耸动鼻尖闻了闻，灰黑色的胖脑袋左顾右盼，稍显弱小的前肢试探性地放到地上。
确认安全后，“大号仓鼠”一下子跑了出去，爬到再起不能的龙诚身上。
熟悉的味道，是这里没错了。
用嗅觉确认后，“大号仓鼠”也不客气，用前爪确认龙诚的下腹部位置，大约在肚脐眼向下两根手指的部分，也就是古人所说的丹田附近。
咸猪爪撩起龙诚的衣服，晃动着抽出藏在臀部的尾巴，用长着倒三角的尾尖狠狠刺了进去，鲜血立马顺着破口流了出来。
下腹部一阵刺痛，针扎一般，触及内脏。双重痛感的打击下，龙诚的神经一阵恍惚，然后在温热的触感中缓过神来。
血液顺着向下流，染湿裤头，造成黏腻温热的感觉。
头部的剧痛被一股力量引导着向下游走，途径胸口抵达下腹部，再从伤口处被吸到体外。
很奇妙的体验，疼痛不再是神经感受器的生理行为，更像是游走于龙诚身体的一种体液，能够被实质性地抽出。代表痛苦的液体被抽出后，低语症带来的极致痛苦消失不见了，余留下轻松的感觉。
四颗灰白色的门牙突兀地出现在幻象之上，然后是两只细小的前爪穿透眼前的景象伸了出来，就像是刺破银幕那般，在龙诚的幻觉上生生撕出两道口子。
然后，门牙就开始快速地咬合，开始啃噬漫天黄沙的景象。
啃？
吃出一个比较大的缺口之后，一只肥头尖耳的鼠脑袋探出来，抱着幻觉的边缘继续啃，像是在啃一块有点硬的饼干。
被“大号仓鼠”吃掉的地方恢复成字里行间的景致，书架就在眼前，被扔在地上的《激荡五十年》静静地躺在边上。
随着幻象被逐步啃食殆尽，折磨龙诚的幻觉也就消失了，那古老的吟唱也一同离开他的脑海。
这只“大号仓鼠”该不会是传闻中失落于神灵领地的使徒吧。
有关使徒的事情，龙诚知道的很少，也没有特别留意过。只是有一天，小猫折腾老师的盆栽时，老师才随便说了一些有关那株爬墙蔓的事情。
那株爬墙蔓，就是被未知神灵的神力侵蚀的使徒。
这个世界所有超自然力量都有一个共同的根源，那就是古莽文。古莽文就像是火影忍者里的查克拉，咒术回战中的咒力，是一切能力者力量的源泉。
如果将驾驭古莽文的程度分为九个阶层，从一至九逐步递增。那么所谓使徒，就是位于第五层即将迈入第六层的入魔者。
在这个世界，力量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代表着扭曲、代表着诅咒。
当能力者的精神力量无法抵挡更高层次古莽文的侵蚀之时，就会堕落成为古神的傀儡。
已知的古莽文可以大致分为七大体系二十八种语法规则，每一套语法规则对应《旧约·残篇》里记载的古神。
大部分能力者运用的古莽文都在这二十八套语法逻辑之中，这些语法逻辑相互冲突，每个人只有可能使用其中的一种。
每一位入魔者，会因为所使用语法规则的所属，侍奉对应的神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