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确不好意思再找宋南起，翻看了林栋生前的手机，唐娇给麦素素打了电话，可是电话那头都停机了。
唐娇有些后悔没有要过来林清的手机号码，她犯了难。
想了半天只有一个麻烦的办法，就是托人去查林清国内的手机号。
这种做法并不是最恰当的，林清是个烈性的女子，未经允许做出这种事，很可能被厌恶。
至于借口唐家人倒是同意，能让林清同意见面，又能满足孩子的无理取闹，林不凡成了重点对象。
***
林清头疼的是妈妈仍然没有醒来，医生对此也给出了解释。
病人可能处在自我封闭状态，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这种状况对麦素素这个年纪来说是危险的，如果长期下去，脑瘫痪的概率很大。
这天夜里，苏姨和林清都在。
自从林清见过御巍峰，苏姨其实也一直想和林清聊一聊。
尤其是她无意听见护士说，麦素素之所以这样，是自杀过。
林清没有主动开口提起，苏姨也是理解的，这件事对林清而言伤害也很大吧，还好人没事，要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
病房内插了花，林清每天都去附近的花店买一束百合加着几多康乃馨。
也无数次祈求妈妈能赶紧醒过来。
林清本来就是不爱说话的人，苏姨于是削了些水果放在桌子上，准备了两个叉子。
“小姐，吃点水果吧。”经历了这些，苏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清又瘦了一些。
林清看着精致的水果，摇了摇手：“苏姨你吃吧。”她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
“小姐，有些话我知道我是个下人，没资格说，但是小姐，你和夫人都是个好人。”
不管是林清还是麦素素，苏姨其实都没有相处很多年，她这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补贴家里，也不愿意再出来工作。
其实苏姨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特长，就是勤快了些，热心了点，从没想过能来到这么富有的家里做工。
麦素素这个人是漂亮的，哪怕没有见到林清，苏姨都猜到她女儿一定和她很像。
果然，林清不仅有麦素素的温柔大方，骨子里的纯粹也十分讨喜。
林清笑了笑，她看着苏姨，温柔地说道：“苏姨你也是个好人。”
苏姨做的足够多了，她反而不像个佣人，更像个长辈，总感觉很亲近。
苏姨听后摇了摇头：“小姐，人都是相互的，你们给我足够的尊重，我也会尽皆全力帮助你们，毕竟你们母子真的挺不容易的。”
苏姨语重心长，她无奈的笑了，眼角的皱纹都是岁月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你可能不太明白当母亲的心，尤其是单亲家庭，虽然咱们两家家庭环境不一样，但是我独自抚养阿峰长大，我能理解夫人的不容易。”
林清安静的坐着，长发遮住半张脸蛋。
“我啊，就是个普通市民，不懂有钱人之间的纠葛，来着之前我从没想过有钱人还会担心自己的钱不够用，但夫人一直是这样想的。”
林清微微一怔，眼里的几分不解的神色。
“我不太明白。”她小声开口。
不知道为何苏姨会这样说，妈妈在担心没有钱吗？
苏姨看了一眼躺在那的麦素素，再次叹气：“你没回来前，夫人有的时候会在算，按照你在英国的开销和国内的支持，她手里的钱能坚持多久。”
紧接着苏姨补充道：“不是说她的花销，她是再算如果哪一天她走了，留下你一个人，留给你的钱可以够你花几年。”
家里日常开销麦素素都会把钱给苏姨，有的时候不愿出门就让苏姨给林清去寄钱，这个苏姨没好意思说，虽然她每次都如数寄走了。
“可是我在英国的花销都是自己挣得。”林清咬住唇，眉头渐渐收紧。
她不是啃老族，虽然妈妈一直在寄钱，但她并没有挥霍。
苏姨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女人：“你们当小的啊，就是不理解当老的心。”
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衣食无忧，生活过的富裕，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苏姨的话让林清深思，她从没想过这些，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离婚后，爸爸到底留给她们母女多少钱。
她也只是有印象听到妈妈提起过，留了笔不少的数目。
这些年她在英国工作，也有不错的收入，国内的妈妈一直待在家里。
难道妈妈那么重视遗产和股份，有别的隐情吗。
她接着听苏姨打算说什么。
看到那盘水果没动，苏姨插了一块自己吃：“你也见过阿峰了，你们啊，有些地方还真像。他也不是个学习料子，早就辍学了，非要自己创业，结果赔了钱，本来家里条件就不好。”
回忆起来，苏姨忍不住摇头失笑了。
“这份工作，是我拖人给他找的，我也没想过他能喜欢，也是，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个警察梦，虽然现在也不过是个交警。”
林清看着苏姨欣慰的笑容，心里愈发苦涩。
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又有多少人长大后还能坚持自己的爱好并且当成工作。
水果不知不觉吃完了，期间橘子有些酸，苏姨咂咂嘴，表情扭曲了不少。
“当时我给他找这个工作，花了我大部分积蓄，我还得罪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但是我不后悔。”苏姨说这话时眼神是坚定无比的。
听着苏姨说了那么多，林清终于开口，她没想到这些话竟然先和苏姨说。
“其实我在英国6年，我知道自己很任性。”林清将头发别再耳朵后面，看着地板出神了。
“当时还小，爸妈突然离婚，我怕了。”那份天赐的礼物，一瞬间就消失了，林清的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之娇女是什么概念，她不仅有傲人的手艺，还有富裕美满的家庭。
尽管一向不知道攀比，但在那个叛逆的年纪，林清丝毫不掩饰，这些足矣让自己骄傲自豪。
当年的冲击，不压于最近。
她像是被拆了翅膀，从高空中狠狠推下去。
窗户的缝隙吹来了徐徐晚风，晚风吹动窗帘飘起，苏姨站起身将窗户全部合上。
仪器的声音一直回响在房间里，心电图曲折的攀爬着，麦素素闭着双眼，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后来去了英国，我想过家，想过妈妈，又想过回来然后呢。”女人轻轻的笑了，笑容背后的无力感让苏姨表情复杂。
谁也没法感同身受，苏姨这么能说的人，这一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她一直担心见到这个小姐，会不会是那种一身纹身，抽烟喝酒，甚至堕过胎，流里流气的女人。
遭遇家庭重创后，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英国，多么容易学坏啊。
但是林清没有，她成长的格外严谨。
听夫人也聊过，林清对画画的热爱简直是痴迷的程度，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明确的目的，林清才能一直坚持自我。
勿忘初心，这一点苏姨是感动的。
感受到苏姨同情的目光，林清朝她暖心的微笑：“别这样看我，我没事，我真的很好。”
其实她的心态调节过来许多了。
不管是谁，林清都不想看到那种眼神。
“小姐，你真的很优秀了，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会跟我们小区的邻居天天炫耀。”苏姨夸道。
可话一出，又觉得有些不妥，她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呀，你看我这个嘴，夫人也一直以你为骄傲的。”
麦素素每次和苏姨说起女儿，那股自豪可不是假的，只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罢了。
林清摇了摇手，表示不要紧。
苏姨热心的问她：“你姥姥姥爷呢？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起过，其他家人呢。”
那双明亮的黑眸突然黯淡了，林清冷漠的说道：“我没有那样的家人。”
苏姨再一次拍自己的嘴，悄自己多嘴说了些什么。
家人的概念，林清印象里，只有三个人，就是爸爸妈妈和她。
姥姥姥姥什么的，应该还在世吧，林清心想。
虽然她家世显赫，但林栋和麦素素都是基层出身，家里也不过是和苏姨一样的普通人家。
从她出生，只见过几面家里其他人，小时候她就十分讨厌他们，那种攀高枝的欲望太过强烈。
也是在妈妈离婚后吧，姥姥带着舅舅还有姨妈跑到家里哭闹，甚至动手打妈妈，质问为什么要离婚。
林清当时就旁边，觉得可笑至极，那副贪婪的嘴脸让人恶心。
后来妈妈没再和林清提到过这些人，林清并不是个阴暗的人，也知道不该随意诅咒别人，可是真的很讨厌。
晚上护士例行来查房，苏姨和林清的谈话也打住了。
苏姨心里是有些尴尬的，她不好意思再看林清。
往事再提，林清倒也没觉得不妥。
“家属多给病人活动一下手脚吧，她脚尖太凉了。”护士说道。
林清掀起被子一试，愧疚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苏姨急忙搓热手，走过去捂住麦素素另一只脚，客气的问道：“护士这样是正常的吗？”
护士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正常，血液不循环了，不用担心。”
出去之后，小护士走远和值班的同事嘱咐着。
“这就是上面特意交代的，可得小心伺候着！她那个女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真是吓死了。”想着林清冰冷的气场，忍不住一哆嗦。
另一个护士点头应下来，她刚来没多久，还有些青涩。
尽管林清有意将消息封闭，可语言的可怕就是如此，有没有往外传那是另回事，至少在医院内，都传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