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接到了唐娇的来电。
说实话她万万没想到那串陌生的号码是谁。
本来她是犹豫的，毕竟刚回国明明知道这个手机号的人不过三个。
一次次挂断，那边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不间断的打来。
苏姨看着林清，犹豫的说道：“小姐，不如接起来吧。”
这么执着再有重要的事呢。
林清将手机暂时放在一边：“没关系，我来给妈妈擦吧。”她伸手要过苏姨手中的毛巾。
妈妈瘦的可怜，那种瘦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林清一遍擦拭着她的身体，一边心酸，明明苏姨心细照料，但看得出长时间以来妈妈一直吃的很少。
苏姨是欣慰的，尽管她最近真的多管闲事了许多。
可那天谈话后林清对麦素素有了很大的转变，她开始亲力亲为，每天又笨拙又心细的学习照顾妈妈。
还好林清是个好孩子，苏姨想着，这个女孩一定有颗强大的内心，这个年纪也是花儿一样，却要面对这么多家庭变故。
***
唐书记坐在唐娇对面，脸色难看至极。
“再打！”他们唐家人竟然有一天给别人打个电话都这么费劲。
唐娇吸了口气，拿着电话再次拨出了那串数字。
已经是第六遍了，每一遍唐娇都听到电话自动挂断。
穆瑾华在旁坐着逗弄着林不凡，这一遍遍的她都烦了。
“我说你们不能休息一会再打吗？林清肯定是看着陌生号码才不接的。”穆瑾华忍无可忍。
一说到林清，林不凡立刻来精神了，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兴奋极了：“妈妈你再给林清姐姐打电话吗？”
唐娇一手握着电话，点头答道：“是啊，想不想见林清姐姐啊。”
看着孩子那般天真，唐娇有些于心不忍。
她深知不该利用林不凡，可是这样拖下去一天天的该怎么办。
林不凡从奶奶身前跑走，来到唐娇身边他伸着手想要抓住手机。
唐娇只能闪躲，给穆瑾华使眼色。
“臭小子，学习不见你这么来劲。”唐书记鼻子出气，唐不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成绩都班里拔尖了，再看看林不凡，皮的和个猴一样。
穆瑾华也怕自家老头子再苛责，于是赶紧一把搂过孙子胖乎乎的身子。
“不凡乖，先让妈妈说，妈妈说完你再说好不好。”穆瑾华疼爱的捏了捏林不凡的脸蛋。
她对孩子是溺爱的，半只脚都迈入棺材了，又得了一个孙子。
林不凡长得便讨喜，这才让度日如年的生活有了乐趣。
当时唐娇生这一胎可没少遭罪，高龄产妇对孩子和自身都是危险的。
看着眼前一天比一天高的孩子，穆瑾华感慨万分。
在教育理念上，唐家人各持一派。
第七遍仍然没有人接通，唐娇的耐心也到了极点，她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嚷嚷起来：“谁爱打谁打，浪费时间。”
她就觉得这个计划行不通，亏着她还托人托关系才找着林清的手机号，结果呢？
人家压根不接，能有什么办法。
再看看自家人就跟眼巴巴求着她接一样。
这时候唐书记吹胡子瞪眼的拿过手机，换上老花镜，笨拙的拨通。
***
给妈妈擦完身子，林清去洗毛巾，苏姨听见手机又响了，忍不住稍微站起身子来探头去看。
林清出来看着苏姨指着手机的方向，有些恼火。
她稳住情绪和苏姨说道：“我出去接。”到底是谁这么烦。
跑到这层消防通道里，里面是黑暗的，只有荧光绿的标志是显眼的。
林清接起来，声音平平：“你好，哪位。”
对方显然是措手不及的，半天没说话，林清深吸一口气准备挂断，突然唐娇开口了。
“喂，喂，清儿，我是唐娇。”唐家那边刚才手忙脚乱的，唐娇怕父亲乱说话，于是还是由自己开口。
“.....”唐家。
林清眉心拧紧了，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手机号的。
这几天林清不愿意面对的也是唐家，现在哪怕是隔着电话，林清都感觉自己无法心平气和的像之前那样。
装都装不出来。
这家人是怎么好意思捏造假遗嘱还给她打电话。
林清半天不答，唐娇有些急了：“是这样的，不凡他想你了。”
那头林不凡也很配合的大喊着林清的名字。
听到弟弟的声音，林清眉头更是皱紧了，她神色恍惚，犹豫了许久憋出了一句话：“可以让不凡听电话吗？”
她不知道唐娇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既然这通电话已经接起来了，能和林不凡说上两句也好。
唐娇被她堵得语塞，满不情愿的给穆瑾华指了指孩子。
唐书记一直摇手，正事都没说，让什么孩子接电话。
林清的耐心意外的好，她等了半天，终于电话里传来了小家伙稚嫩的声音。
“姐姐。”这声称呼叫的林清心都要化了。
“不凡乖。”林清心里像是被打翻了调料瓶。
假如她有资格，能把林不凡接过来抚养该多好。
可是这个想法，是奢望，唐家人不可能同意，妈妈更不会同意。
对于妈妈而言这个孩子的存在恐怕比蛇蝎更可怕。
林不凡委屈的哭了，他小声抽泣：“我好想姐姐。”爷爷妈妈还有哥哥都是坏人，为什么不让他见姐姐。
林清慢慢的坐到冰冷的台阶上，她双手环着膝盖，下巴放在膝头，目光温柔：“不能哭哦，有没有好好吃饭，既然喜欢画画一定要坚持，你不想做出成绩给姐姐看看嘛？姐姐会觉得你特别棒。”
这熟悉的口气像极了爸爸，在她小时候，林栋在外面出差或者不能回家时，总是会给家里打电话，说的也是这些。
林不凡拿袖子擦着鼻涕和眼泪，断断续续的答道：“有...可是..可是我笨，我想姐姐..姐姐来教我。”
唐娇听着儿子这些话，默默的把脸别到一边去。
“等姐姐有时间好吗，你要听话，不能惹家里人生气。”
林清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她更像是一个长辈。
那头唐书记不耐烦的催促了：“把电话给你妈妈。”
儿女情长的，男孩子从小怎么就在乎这些。
林清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紧紧握住手机，甚至用力到颤抖。
唐闽力，他强硬的语气更是让林清每次听见都不舒服。
唐娇从孩子手里拿过电话，林不凡力气之大，她都着实惊了。
没等林不凡哭闹，穆瑾华就马上拉走离开这个房间，接下来的对话不能让孩子听到。
唐书记紧盯着女儿，唐娇垂下眼帘艰难的开口：“是这样的清儿，我想和你见个面，况且不凡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哭闹说要见你。”
“可能打扰到你了，但是小孩子嘛，我们也是为了让他高兴。”话一说完，唐娇心虚的抓住衣角。
林清态度冷冷的，明显感觉唐家人话里有话，见面也是有别的目的。
“有什么事可以电话说。”林清不喜欢拐弯抹角。
更没必要打着孩子的名义。
唐娇和父亲对视了两秒，随后幽幽开口：“是，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遗嘱...有其他问题吗？”
重点终于抛出来了，林清冷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通电话原来是为了确认遗嘱。
做贼心虚莫过于此吧。
她声音干脆利索：“既然说到遗嘱，那么确实有必要见面好好聊一下，你定地点，发给我时间我会过去。”
林清果断挂了，多一分钟都不想在听到唐家人在说什么。
唐娇心里还觉得高兴，虽然被突然挂断，但是她欣喜的告诉爸爸：“她同意见面了。”
听林清的声音唐娇觉得再平常不过了，看起来事情很快发生转机了。
唐书记听后沉默了一会，眼镜折射出女儿的身影，反问道：“她答应的很痛快吗？”
难道真的只是忘了？
“对啊！我说爸，算我求你了，别天天把人家往坏处想行吗。”看着父亲疑神疑鬼的不信任，唐娇头都大了。
“你啊，就是想事情太简单。”唐书记懒得和女儿辩论。
女人家就是这样，给个甜枣就开心的不得了。
他难道不希望一切按部就班吗？该给林清母女的唐家不会吝啬，但是不该拿的，唐家也绝对不让步。
想来一个女儿家手里拿着那么多股份，唐书记就觉得不甘心。
自己辛辛苦苦提拔了林栋6年，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还有人脉，到头来仍然自家人还比不上林栋多年不见的女儿。
电话挂断后，林清依旧在冷笑，她能听出唐娇是开心的。
不知为何，心里仇恨的种子再一次被浇灌。
如果不是这家人，父母的离婚，遗嘱造假和母亲的崩溃都不会发生。
回到病房，苏姨看她出去这么长时间，忍不住好奇：“是谁啊。”
林清将手机放到抽屉里，打到静音状态。
“骚扰电话，无关紧要。”
她坐到麦素素床边，盯着妈妈许久然后弯腰趴下来。
“妈，快点醒来吧。”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会再心软。
苏姨听着她的小声念叨，有感而发的拿起手机，用手写给儿子发去问候的话。
苏姨经历了林清这家人，再次明白亲情是多么可贵。
病床上的麦素素手指一动，却还是闭着双眼。
林清小心的避开了妈妈的手臂，沉沉的睡过去。
希望这场谈判，能给妈妈一个满意的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