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园赶回来报信的大掌柜王单终于抵达了灵秀谷,他急急忙忙地冲进灵堂里。现在灵堂里有路毓秀、颜正信和古鹤三个人,古鹤见他慌慌张张的,立刻问道:“青园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单焦急地道:“二小姐,古师,青园去金王教搬来了救兵,金王和银王都来了,他们两个还带了大批金王教的高手,金王教右使者善一卓也在。”
“什么!”古鹤大惊,“金王教来了这么多人!剑圣爷爷他怎么样了?”
“我来的时候是金王和银王两个人对付老谷主,其他人只是观战,老谷主尚且能够应付。”
古鹤面带难色:“金王和银王?剑圣爷爷年事已高,如何能对付得了他们两个人?可恶!真是可恶!”
“没关系的,金王教挡不住爷爷,爹爹跟我说过,爷爷很厉害的。”另一边的路毓秀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道。
古鹤满是心酸和心痛地看着路毓秀,一时无法言语。
颜正信义愤填膺地道:“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他庞子江欺我京山结义无人吗?”他重重地怒哼一声,转身就要赶去青园。
“大哥!”路毓秀叫住了颜正信。
颜正信回头道:“六妹,你放心,我一定给三妹讨回一个公道!”
路毓秀摇头,淡淡地道:“这件事,请大哥不要插手,有爷爷就够了。”
颜正信带着满脸的疑惑和不敢相信,吃吃地道:“你,你让我不要插手?”
路毓秀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有爷爷就够了。”
颜正信心中大乱,急忙问道:“路老前辈虽然强悍,但是毕竟年老力衰,还要面对金王和银王两个人,他打不过的。为什么你不让我插手?为什么?”
路毓秀凝望着路钟灵,没有回答颜正信的问题。
颜正信在心中转了无数念头,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立刻无比悲愤地道:“七妹是不是以为,我对三妹的结义之情比不上路前辈对三妹的骨肉亲情?是不是以为,我身为颜家之主,就会有诸多的考虑和顾忌?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把给三妹报仇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古鹤在旁安抚道:“颜大哥,你不要这样想,秀姐姐她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为什么意思?”颜正信大喊道。
路毓秀和古鹤都是沉默,颜正信心中憋屈,紧握着双拳无处发泄,灵堂内的气氛顿时凝固了,王单悄无声息地退出灵堂。
三人僵持了许久,突然有人匆忙地跑进灵堂报告:“古师,金王教左使者李政来了。”
古鹤叫人把李政带到灵堂来。
李政见到颜正信也在这里,心中大定。他先是吊唁了一下路钟灵,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惋惜,他前几天才见过路钟灵,佳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颜正信等李政吊唁完,立即喝问道:“李政,现在青园门前是不是金王教在阻拦路老前辈?而且还是以多欺少!”
李政回道:“颜家主不要动怒,其中另有隐情,以多欺少也是无奈之举。”
“什么隐情?”
李政道:“路钟灵在青园遇害,路老前辈前去寻仇本无可厚非,金王教也没有立场阻拦。但是路老前辈到了青园以后,不听我等的劝告,一定了灭了青园才肯罢休。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违的事,金王教岂能坐视不管?”
颜正信怔立当场,追问道:“你是说,路老前辈要灭了青园?他不只要杀张秀山?”
李政点头道:“正是如此。”
颜正信终于明白路毓秀为什么不让他插手了,屠灭门派、连坐无辜的事情,颜正信绝不会答应。
“六妹,你……”颜正信转身要去劝路毓秀,可是看到路毓秀呆滞麻木的样子,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路家姐妹多年来相依为命,感情极其深厚,远超一般的手足至亲。路钟灵的死对路毓秀的打击是极其致命的,这件事摧毁了她心中所有的信念,摧毁了她的善良和理智,摧毁了她的感情和希望。
李政又道:“虽然说张秀山的嫌疑最大,但是现有的证据都不足以证明真凶就是张秀山,而且张秀山也自称是冤枉的。既然是这样,至少要深入调查之后,获得了充足的证据才能做出处置。可是路老前辈根本不听张秀山的辩白,必欲先灭青园而后快,如此做法实为不妥。灵秀堂素有仁善之名,路姑娘,希望你能为路老前辈的名声考虑,劝他不要做出如此残忍恶毒的事情来。”
路毓秀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李政继续道:“令姐惨遭毒手,金王教倍感痛心和惋惜,也十分痛恨那阴险歹毒的小人,金王教愿意从旁协助查明真相,倘若真是张秀山做的,金王教也绝不会袒护于他。路姑娘,路老前辈年事已高……”
任凭李政如何舌灿莲花,苦口婆心地规劝,在将近一个时辰里,路毓秀都是那个麻木的表情,跪坐在路钟灵的尸身旁边一动不动,李政的几大筐话没有在她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突然,青园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传到这三千里之外的灵秀谷仍然是震耳欲聋,叫人心惊胆颤。
颜正信、李政、古鹤三人都是脸色大变,纷纷跑到灵堂外遥望着西南方向,那里风云汇聚,电闪雷鸣。漆黑之中有一点幽蓝光芒,就好像夜空中唯一的星辰,孤独却又璀璨。
路毓秀站起来,缓缓走到灵堂门口,遥望着天际的那一点幽蓝光芒,贝齿用力地咬着下唇,咬出了血,两只拳头悄悄握紧了。
李政的脸色几度变幻,他转身大喝道:“路毓秀,眼下路前辈行邪恶之举,做妖魔之事,全都是受你蛊惑!我金王教身为正道仙门,绝不会容忍他胡作非为。若是他执迷不悟,一定要屠灭青园,那就是自取灭亡,身后留下的就是千古的恶名!他刚刚从太乙迷宫脱困,你就要因为你的不理智和疯狂把他逼到如此境地?”
路毓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腾空飞起,直奔青园而去,老猫紧随其后。
颜正信对古鹤道了一句:“留在这儿看好三妹!”然后他追着路毓秀飞走了。
李政愣神的功夫,路毓秀和颜正信已经飞远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立刻追了上去。
路毓秀之前在青园受的伤仍旧十分严重,颜正信看出来她力不从心,所以悄悄地在后面用法力助推着她,这样一来速度快了许多。
三人飞到半路途中,遇到了返回灵秀谷报信的人。据那人述说,路天涯在和金王、银王缠斗了许久之后,突然大展神威,一剑斩了金王庞子江的右臂,又一剑劈断了银王朱庆的关月索,金王教群起而攻之,路天涯只能退守自保,眼下生死不明。
颜正信和李政心中大急,路毓秀紧咬牙关,三人全力地飞往青园。
青园门前。
金王庞子江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右肩断臂处,心中既怒又悔。在长时间的激烈对攻下,路天涯未露丝毫疲态,而庞子江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之前仅仅是恍惚了一下,路天涯便抓住了他的破绽一剑砍了他的胳膊。虽说以他的修为可以做到断肢重生,但这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需得准备大量的灵丹妙药和天材地宝。
若早知此事如此艰难,庞子江绝不会趟这浑水,然而事已至此,他再想抽身不管也是断不可能的了。
右使者善一卓拉满了“惊羽弓”,箭矢对着路天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善一卓名列重霄地仙榜第一位,手中的惊羽弓在重霄兵器榜上位列第六,他的真实战力堪比天仙,刚才庞子江和朱庆先后被路天涯击伤,是他一箭射穿了路天涯的右臂,阻止了路天涯后续的攻击。
路天涯低着头,气息微弱地半跪在地上,以剑杵地,支撑着身体。他的右臂、左肋和右腿分别插着一支漆黑的石质箭矢,他的衣衫多处破裂,血染襟袍,山河剑暗淡无光。然而即便是这样,人们依旧能感受到他弥漫在天地间的滔天怒火和令人窒息的强烈杀气。
金王教的人全神戒备地半围着路天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攻击他,因为受伤的猛虎往往更加危险和致命。
颜正信、路毓秀和李政抵达青园,就看到金王教和路天涯两相对峙,僵持在那里。
老猫怒嚎一声,立刻变成一只巨兽跳到路天涯身前一丈处,龇着牙,凶狠地对着金王教众人嘶吼咆哮。
路毓秀直接落到路天涯的面前,蹲下来定定地看着他。路天涯慢慢地抬起头,沧桑灰败地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两只虎目炯炯有神,他轻声道:“秀儿,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给灵儿报仇!”
路毓秀麻木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变化,两滴清泪悄悄地滴落。
“爷爷!”
路毓秀哭着叫了一声,然后环抱住路天涯的脖子,放声痛哭。
“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姐姐也死了,姐姐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