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强而运弱,气盛而势衰。”张梅瑜低声念了一遍,脸色严肃地道:“这个命格批语可不太妙。方显哲怎么说?”
“命强而运弱,就是说素纤有天道的强力辅助,但是运道十分微弱,承受不起如此强命,所以一生会命途多舛,多病多灾,还有短命早夭之兆。要想帮她化解这样的命运,就得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要有强运,能帮她提升运道;也要有强大的实力,能帮她抵挡横祸厄运。所以啊,方显哲遍寻天下有强运且实力强大的人,最后就找到了爷爷的头上。”
张梅瑜一边点头,一边道:“这倒是找对人了。爷爷能以一人之力而天下无敌,确实是强运之人,而且也强大无比,爷爷应该是方显哲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
“还不止如此呢。”路毓秀微微一笑,心中感到骄傲,“方显哲别的方面说得准不准我不知道,可他说素纤多病多灾,有短命早夭之兆,这倒是挺准的。你来得晚,不知道素纤小时候的事,那真是比云景还像个瓷娃娃,微风一吹就倒,稍稍一吓就晕,三天两头的生大病,咳血咳得跟吐血一样,要不是我们灵秀谷里医术高超的大夫又多又全,这孩子早就一命呜呼了,哪能像现在这样活得十分滋润。”
“那素纤的早夭短命之兆解了吗?”
路毓秀道:“方显哲说他给素纤提升运道,已算逆天改命,触怒天机,只能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再给素纤卜算前程,所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解。不过素纤长到十二岁的时候,突然就没病没灾了,我想这应该就算是解了吧。”
“那‘气盛而势衰’这句批语又怎么说?”
路毓秀回想了一会儿,道:“这句啊,说的是素纤品性优良,心智慧黠,有富贵腾达、成就大事之象,但盛极而衰,往往大事将成而不成,半途而废,最终可能一事无成。特别是素纤天生地仙之体,又是方显哲之女,如此天生优越,容易让她滋生志骄意满的情绪,那就更可能一事无成了。
“所以要想化解这句批语的不利之处,就得让素纤从天上跌入地下,从高贵跌入低贱。这样才能让她起于微末处,锤炼心志,磨砺心性;先自轻自卑,再自重自尊;先让她无势可凭,再让她逐渐得势,那样她就会格外珍惜,不会志骄意满。”
张梅瑜道:“所以,一个天心阁的千金大小姐到了灵秀谷以后就变成了一个伺候人的小侍女。”
路毓秀耸耸肩膀,道:“这是方显哲自己要求的,可不是我苛待素纤。除了让素纤照顾云景的生活起居,在其他的方面,我可是真把她当成千金大小姐来供养的。不过现在想一想,我这样优待素纤可能会坏了方显哲的算计。”
“这我就完全明白了。”张梅瑜不住地点着头,脸上若有所思,“命强而运弱,气盛而势衰。方显哲就是因为这两句批语才忍痛割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灵秀谷,让你们为她化解灾厄,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嘁,什么用心良苦,根本就是胆小如鼠。”路毓秀嗤之以鼻,“两句话就能让他枉顾亲情,骨肉分离,没有一点儿英雄气概。”
“对对对,他是胆小如鼠,哪里比得上夫人你与天争、与地斗的勇气。那方显哲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把素纤接回去,他不可能让亲生女儿一辈子待在灵秀谷吧?”
“说过的。”路毓秀道,“素纤命强而运弱,需要爷爷这样的强运之人给她提升运道,那等爷爷去世了,素纤也就没有必要再待在灵秀谷了。到时候,方显哲会以收徒的名义先把素纤带回天心阁,再慢慢地告诉她真相。”
张梅瑜问道:“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路毓秀答道:“当初方显哲找到我的时候,执意要让素纤受些磨砺和委屈,让她做一个卑微的侍女。可你想想,我的谱儿再大,也不可能拿他的女儿当侍女啊,所以我怎么也不肯答应。但是爷爷年轻的时候欠了天心阁的人情,方显哲让我还这个人情,那他都这么舍得了,我也就没话可说了。为了保密这件事,让素纤真的当成一个侍女,这件事就只有我和爷爷知道。”
张梅瑜笑道:“关于这方面,要是你和方显哲平衡一下就好了,他是太舍得了,你是太不舍得了。”
路毓秀最近也在反思自己以前对路云景太过溺爱保护,不舍得让他吃苦,所以没有反驳丈夫,而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所以啊,你现在知道了素纤的真实身份,还觉得她跟云景般配吗?”
张梅瑜摇头苦笑,默默无言。他明白,路云景身子病弱,没有长寿之相,可以纳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做妾,却不能娶一个天心阁的掌门之女为妻。
张梅瑜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道:“刚才你也看见了,云景和素纤举止亲密,互动暧昧,这可不是好兆头。你当初让素纤照顾云景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吗?青年男女朝夕相处,最容易滋生男女之情了。”
路毓秀道:“当然想过了。我们身有法力,被人照顾还不如自己动手方便,把素纤放在我们身边就跟摆设一样,放在别人那儿又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放在云景身边最合适。
“当初我还专门为这件事询问过方显哲的意见,方显哲说素纤得天道相助,是做大事的人,轻易不会动男女之情,即便是动情,也不会被情爱束缚,所以他不担心,也不反对,就算云景真的跟素纤发生些什么,他也不会怪罪。只是要求我们,到时候不能以此为借口,阻止他把素纤接回去。”
“他是真舍得呀!”张梅瑜感叹道。
路毓秀道:“所以我就把素纤安排给云景了。”
“那你就不怕云景被情爱束缚?”张梅瑜问道。
路毓秀一愣,显然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神情紧张了一会儿,突然又放松下来,心宽地道:“没事,我们云景也是做大事的人。”
张梅瑜讶道:“你让人给云景算过?”
路毓秀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说云景也是做大事的人,我还以为……”
路毓秀打断道:“云景现在做的不就是大事吗?”
张梅瑜失笑道:“也对,也对。”
路毓秀道:“素纤和绿萝在云景身边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这俩丫头哪个不是让人动心的女孩子?尤其是素纤,药王伯伯说素纤天生媚体,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是热情似火,缠绵不绝,没有几个男子能抗拒得了她的魅力。
“可你几时见过云景僭越男女之防了。要是云景真的动心起念,这俩丫头早就该是他的枕边人了,纳两个侍女为妾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云景啊,可不是沉迷女色、不顾惜自己的那种人,他很能把持得住的。”
张梅瑜暗暗腹诽:“当初柳向舞想给大哥做妾,你们姐妹就动刀动枪的,要跟人拼命。到了云景这儿,就说纳两个侍女为妾不是什么大事,你还真是向着自家人呐!”不过他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道:“云景确实是不好美色。”
路毓秀又道:“你之前说得不对,我早就在给云景考虑婚姻大事了。只是云景的身体你也知道,如果选的女子不好,到时候害了那女子的终身不说,万一那女子不守妇道,最后难堪的还是云景,所以我一直在耐心地留意合适的女子。
“素纤是不行的,她身为处子时媚体不显,一旦破身,便是妖娆全开,情欲强烈。虽说她不是那种守不住的女子,可是她以后贪恋鱼水之欢,既要让云景对她心怀歉疚,也要苦了她自己。”
“那可有你中意的了?”
路毓秀笑道:“倒还真的有一个。”
“谁?”张梅瑜急忙问道。
“绿萝呀。”
张梅瑜微微惊讶,想了一想,默默地点头。
路毓秀继续道:“绿萝的命是云景救的,也是云景带她脱离苦海,她对云景极为依赖尊敬,愿意侍奉云景一生;她心思纯净,不是体媚欲强的女子,不会对云景需求太多;而且啊,”
路毓秀的神色变得有些欢喜,悄悄压低了声音,“药王伯伯说,绿萝体质温和,气血充盈,胸挺臀宽,容易受孕,也好生养;只要算好了日子,就能一击必中,蓝田种玉;即便不能常行夫妻敦伦,也能儿孙满堂。”
张梅瑜暗道:“原来药王还懂得相女之术,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得找个机会跟药王请教一下生女儿的事,毓秀为了要个女儿真是如狼似虎,距离她下一次月信还有十几天,最好是快点儿怀上,要是连续这样,我非被她榨干了不可。”
张梅瑜想着心事,笑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那是。”路毓秀洋洋自得,“要不然,我会把山河剑诀传给绿萝吗?你们以为我是在教徒弟,其实我是在教儿媳。我早就打算好了,再过两年,我就正式收绿萝为弟子,先抬了她的身份,然后等云景他们把医书修完,我就让他俩成婚,到时候来个双喜临门,不对,是三喜临门,我还要在那个时候正式成立灵秀派。”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张梅瑜笑道。
“姐姐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我们灵秀路家全指着云景开枝散叶、添丁进口了,我当然得好好替他打算了,以后你们灵秀张家可要全心全意地辅助我们灵秀路家,不许欺负我们。”
张梅瑜笑得身体直颤:“这你得跟小棠去说了。”
远处的人群突然响起一片大声的喝彩,掌声雷动,热闹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