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的圆形大厅里,地面、穴壁、洞顶都被孟德青刻印了密密麻麻的精细图案,地面上是山川形胜,穴壁上是四季更替,洞顶上是日月星辰,那些图案纹理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照射出不停变幻的图景。
山川形胜缓慢运动,在不知不觉间就有了沧海桑田的变化;四季更替顺序活跃,洞穴中不停地轮换着风雨霜雪的景象;日月星辰旋转衍化,日落月升,阴晴圆缺,星光明灭。
这一处小小的洞穴被改造成了一方世界,好像无中生有一般,使这里有了几分灵气环境。尽管绿萝对孟德青无比痛恨,却也不得不对他这一身惊艳绝伦的本事表示惊叹和佩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德青在不经意间显露出越来越多超凡脱俗的本领和远胜同龄人的心智,这让绿萝心生惊骇,直呼他为妖孽。
孟德青不只是个天才,他更是一个全才。
旁人修炼,绝大多数是主修一种法门,再辅修几种其他的法门;资质再好一些的人,能够一心多用,可以主修两种或三种法门;再多得话,贪多不精,博而不专,反而会一事无成。
可是孟德青一心百用,修炼了上百种法门,全部为主,无一为辅,其中的许多法门还多有矛盾冲突之处;他精通世间所有类型的法术以及多种兵器和几十种武技;他还熟知天文地理,通晓风俗人物,琴棋书画、天工医茶、奇门阵法、术数命理……也都小有所成。
绿萝无法想象,他小小的年纪,哪儿有那么多精力去学习那么多东西。
孟德青的回答很噎人,也很气人:“任何东西,我一学就会了。”
绿萝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专心修炼一种法门,现在早就是地仙巅峰了。开始的时候绿萝还会嫉妒不忿,可时间一久,绿萝就麻木了。
圆形大厅的一面穴壁上开凿了一个五尺高的通道。孟德青年少,还未发育完全,绿萝的体型娇小玲珑,两人的身高都不足五尺,所以这个通道的高度刚刚好。
穿过一丈多长的通道,有两道石门,石门后面就是孟德青和绿萝各自的居所了。孟德青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圆形大厅里,他的居所其实可有可无,没有特别的布局和布置。绿萝的居所就复杂多了,不但各种房间齐全,还有许多家具陈设。
孟德青对绿萝心怀感激,也心怀歉疚,所以对她是有求必应,竭尽全力地为她营造了舒适的居住环境,除了极端无聊和不见天日以外,绿萝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孟德青的友好态度和尽力迎合让绿萝十分受用,渐渐地,绿萝对他的戒心和怨恨大大消解,偶尔与他交流时也和气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地就暴力相向了。不过绿萝毕竟像个傻子一样被他利用得淋漓尽致,心里的那点儿怨气始终残存,所以绿萝对他的称呼一直就是“姓孟的”,后来偶尔也叫他“妖孽”。
这会儿,绿萝正在石室里专心致志地绘制着土遁符。她的葱白手指用力地执着笔,如星双眸全神贯注地看着笔下。她的心里无比紧张,精神力的高度集中使她流了许多汗,一丝鬓发被汗珠打湿,紧贴着脸颊。她不得不用法力控制着手臂,防止手臂有任何轻微的抖动。
这张符篆她已经绘制了整整五天,一丝不差得绘制完成了一半,只要继续这个状态,她在五天以后就可以脱困了,这五天里她的精神也一直处于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就在绿萝将要完成这一笔时,一阵强大而剧烈的法力波动突然干扰了她的心神和身体,手臂一抖,笔尖儿一颤,毁于一旦。
绿萝的怒火无法遏制,呼吸急促,双目喷火,秀拳攥得死死的,紧咬的贝齿“咯咯”作响。
“姓孟的!”
一声高亢尖细的怒喝从石室里爆发。
绿萝全身游走着密集的剑气,心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秀发飞扬急舞,似闪电一般从石室里冲出来,剑指向前,剑气如影随行,整个人便似一柄骤然出鞘的神剑,去势如洪,排山倒海。
然而绿萝刚刚冲进圆形大厅里,就被一股强大的法力反震回来。绿萝当场被震飞,被巨力冲击,狠狠地摔到石壁上。她落到地上,感觉头晕目眩,五脏六腑如被火烧,喉头一腥,一股血气冲进鼻子里,内脏受了重创,感觉无比难受。
绿萝既愤怒又惊奇,孟德青居然会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打伤自己?
感觉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她喘着粗气,挣扎着站起来,看到圆形大厅里急速闪烁着各色光芒,地上、穴壁和洞顶的景象正在剧烈变幻。
绿萝突然想了起来,前几日孟德青找过自己,告诉自己说他要在这几日完成晋升,圆形大厅里设置了许多禁制护法,叫自己安稳得待在石室里,不要去圆形大厅,否则会被禁制所伤。
绿萝心里泛苦,痛得咳嗽了几声,小嘴儿一瘪,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只能怪自己绘制的时候心无旁骛,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这罪受的,这伤挨的,还没处说理去了!
绿萝委屈地抽泣了两下,转身准备返回石室,但她马上就想到刚才那股扰乱自己心神的法力波动。
仙人晋级时专注于自身,法力内敛,怎会有那么强大而剧烈的法力波动?
一种极端不祥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绿萝急忙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通道口,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形。
圆形大厅里的情形剧烈变幻,日月星辰轨迹冲突,四季更替时序错乱,山川形胜崩塌陷落,这一方天地好像正在经历世界末日一般,天塌地陷。
孟德青立于大厅正中,五行之气在他周身环绕运行,交织成网;左右两臂垂直,小臂平举,掌心向上,虚托着胸前的阴阳鱼图;头上是一片蔚蓝深远的天空,脚下是一方厚重夯实的大地。
孟德青全身紧绷,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神情痛苦地看着脚下大地。
地仙修炼晋级需要经历三道生死劫:
第一道生死劫是从四灵地仙晋级到五灵地仙。地仙需要把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之气转化自如,做到生克不绝、随心所欲的程度;
第二道生死劫是从六灵地仙晋级到七灵地仙。在这个阶段,地仙需要把阴、阳两种力量完美融合,达到阴阳互根、和谐统一的境界;
第三道生死劫是从八灵地仙晋级到九灵地仙。在这个阶段,地仙需要把五行之气、阴阳之力、地之道、天之道融会贯通,在体内自成天地,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三道生死难关,一道比一道艰难,一道比一道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身死道消。
孟德青自信满满,又有妖孽般的修炼资质和数不尽的手段,绿萝原本并不担心他这次晋级会失败,可是看现在的情形,孟德青显然是遇到了大麻烦。
绿萝仔细观察着孟德青的情状,见他一直盯着脚下,便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却未看出异样。然后绿萝的脑中瞬间灵光一闪,抬头看向了他头顶的那片天空。单看那片天空也无异样,但是对比着脚下大地看,就能明白孟德青的处境了。
孟德青和绿萝都忽视了一个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问题:他们深入地下,不见天日。
在这里,天之道衰弱,地之道强盛。天地失衡,以致于阴阳不调,五行失和。
孟德青在这里根本不可能晋级成功。
他在这里生造出来的天地又岂能和真正的天地相提并论?
绿萝立刻担心了起来,唯恐孟德青会死在这一关上,可是孟德青设置的禁制对于绿萝来说太过强大,修为境界上的差距让她无法突破这些禁制。她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只能寄希望于孟德青自身的本领,希望他做好了应对晋级失败的准备。
绿萝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关注着孟德青的动静,心里揪到了极点。
过了不久,孟德青头顶的那片天空突然破碎成了无数片,大厅内变幻的景象也随之消失。
孟德青全身狂震,“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下一刻,他胸前的阴阳鱼图湮灭消散,五行之气四处乱窜。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孟德青身上猛然爆发出来,震得整个洞穴猛烈震荡,穴壁开裂,落石纷纷,孟德青之前所设的禁制也被冲击地分毫不剩。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绿萝再次被震得倒飞。
绿萝被摔到墙上,后脑猛地磕了一下,脑袋里七荤八素的,立时就晕了过去,她在昏厥前还死盯着兀自挣扎、努力控制力量的孟德青,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姓孟的,你可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