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下车吧。”张良突然说道。
“下车?”尉缭掀开马车的窗帘,吃惊地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博浪沙。”张良言简意赅地答道。
“我们不是去找仓海君吗?来这干嘛?”宋如意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来确认一样东西。”张良仍然没有多说什么。
尉缭和宋如意面面相觑,不知道张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一并下车。
此时正是拂晓时分,尉缭能看见的,只有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凄凄惨惨地把这一片广阔的草原漂白。一下车,尉缭就明白了张良的意图:此处草生六尺,容易隐藏身形和逃遁,远处正是秦始皇所设驰道,供他巡狩天下,若于此处埋伏一力士,以椎击之,纵然秦始皇有九条命,也难以幸免。真一处刺杀宝地!
“子房先生,可是要在此处刺杀始皇嬴政?”尉缭激动地问。
张良迟迟没有答话,尉缭也觉得疑惑,难道张良没有看出来这个地方适合刺杀?宋如意却是一副神在在的表情,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张良叹息一声,说:“缭兄不愧是兵家大师,但是我们能想到的,廷尉府和黑冰台也一定能想到,所以,我们还是再做决定吧。”
尉缭一想,张良说的也不无道理,遂不再坚持,转身上了车,宋如意什么话也没说,也跟着尉缭上了车。
张良眉头紧锁,看向这片草原。良久,长叹一声,转身欲去,忽然,他猛然间看到了什么,双目圆睁,吃惊地揉了揉眼,然后仰天大笑道:“真乃天助韩国!真乃天助我张良也!”
……
又过了两个月。
“我们终于到了。”伴随马车的急停,张良突然说道,“这里,就是东海之滨。”
宋如意二话不说,第一个跳下马车,然后尉缭和张良也一并下来。下了车之后,他们吃了一惊。
来迎接他们的,不是整齐的甲士,也不是浩浩荡荡的百姓,而是十几个破落的渔户——都戴着一顶破斗笠,穿着一领破蓑衣,大都打着瞌睡,有几个渔户甚至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仓海君是张良父亲的旧友吗?
不是说仓海君是一方豪强,持有金银财宝无数,专门保护弱小,弘扬正义吗?
那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羞辱,尉缭怒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他正要高声理论几句,被宋如意拉到了身后。张良走上前,问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敢问仓海君大人现在何处啊?”
一个年纪稍大的渔户睁开了睡眼,迷迷瞪瞪地看着面前的这三位,问道:“您是?”
张良不卑不亢地说:“在下韩国前任申徒张良,这位是燕国剑士宋如意,那位是兵家大师五代尉缭子。”
尉缭这才想起自己的逃犯身份,人家没有安排百八十个百姓来欢迎自己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保护自己啊。想到这,尉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老渔户说道:“原来是您哪,仓海君大人已经让我在此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仓海君大人。”
说罢,老渔户转身欲走,其他几个渔户立马跟上。张良和宋如意、尉缭互相使了个眼色后,跟在这群渔户的后面,前往这东海之滨的一个小渔村中。
……
“仓海君大人,您看,我在您这也住了一两年了,非但寸功未建,还给您平添许多麻烦,我真是没脸再住下去了。”
东海之滨的一个小渔村中,有一间房屋比其他的都要大,仿佛整个渔村就是围绕这间房屋而建。仔细一看这房屋气势也不比其他,在这贫穷的渔村里,这间巨大的房屋竟然是用砖瓦盖成,这便比其他房屋高上一个档次。
这房屋前还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篆体大字:“镇海府”。
这镇海府里,有一个道士打扮的白胖中年人正匍匐在地,恳求坐在大堂中央的那位中年人让他离开。
坐在大堂中央的那位中年人哈哈大笑,说道:“徐福兄,切莫妄自菲薄,你在道学上的造诣,远非常人可比。”说罢,就走下椅来,要扶起那白胖中年人。
被称为徐福的白胖中年人,十分惶恐不安,说道:“什么道学、神仙啊那些不过是骗人的,我哪有那么大的神通,能请得动神仙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能让人们相信自己有这样的神通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仓海君扶起徐福,笑着说。
这徐福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是仓海君的宾客,专门帮助仓海君预言鬼神之事,但是近年来自己的预言几次都没有中,反倒害的仓海君丢掉许多钱财。仓海君未曾介意,只是说鬼神之事难以预言准确,但徐福心里却很是过意不去,再加上最近几天仓海君手下的几个年轻渔户对自己多次羞辱,徐福不堪忍受,这才决定向仓海君辞别另谋出路。
突然有一名老渔户闯了进来,向仓海君一拱手,说道:“仓海君大人,有客来访。”
“哦?”仓海君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张子房张公子?”
“正是。”老渔户答道。
“快快请进来。”仓海君高兴地搓着手掌,说道。随机转身对徐福说道:“徐福兄,有客来访,可要给我面子,切莫再提辞别之事。”
徐福知道,仓海君的意思是不要当着客人的面提辞别之事,以免客人以为仓海君招待不周。另一方面,徐福也对这个张子房公子感到好奇。
“张子房,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徐福在心里默默地回忆着,突然一惊,“那从新郑内史腾大军压境中逃出的前任韩国申徒张良,可不就是字子房吗!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看来,老夫该抽空去拜访一下了。”
徐福这样想着,仓海君已经走出大堂去迎接张子房公子去了。徐福见此情景,也勉强压下自己急于离去的心思,回房等候着。
也许这位张子房公子,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