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正色道:“不知母妃有何良策?”
李太妃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吗,隽天回朝,也该去见见本宫的兄长,李丞相了。”
宁王一愣,继而了然,点头道:“母妃真真好谋计。”
战歌一头雾水。
李太妃抿茶一笑,让宁王下去洗漱更衣。宁王深深地看了看战歌,告辞下去。
战歌实在搞不懂这母子葫芦里卖的啥药,禀承不懂就问之原则,决定虚心请教。
刚欲开口,李太妃笑道:“听采盈那丫头说,将军师门不问世事多年,待本宫一一为将军解惑。”
战歌腹诽。不就是说自己是土包子呗。
李太妃又抿了口茶,娓娓道来。
本朝设三公九卿。丞相是李氏家主李恒长,他也是当今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李氏长房嫡子,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太尉则是谢家家主谢安,御史大夫历来由南方大家赵氏门阀把持。九卿也都由八大家族把持。
李太妃眼睛里闪过一丝惆怅。接着说:“先帝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在世时欲打破世族大家把持朝政,不顾民生国家之弊端,想提拔寒门子弟,共主朝廷,呵呵,可惜他立了个好皇后。”
李氏大族李氏长房嫡女,当其时的皇后,知道先帝之谋略后,多方阻挠,八大家主联合上奏,屡屡让先帝行事艰难,寸步难行。
李太妃出自李氏二房,是李氏二房最小的嫡女,也是独女,整整比长房嫡女小了十岁。出生后体弱多病,晚年得女的二房老爷多方求医,后被一奇门异师收为女徒,除授予她强身健体之法,也深受其师治国理念的熏陶,胸襟广阔,目光深远。十五岁时与先帝一见钟情,两人志同道合,携手欲创盛世之伟业,开太平之先河。这时,身为皇后的李氏长门谪女地位己岌岌可危,先帝多次欲废后,却被李氏家主,李恒长李太尉施压,而不得不暂缓。
李太妃黯然道:“壮志未酬身先死,先帝,却莫名其妙的,身体在半年内衰弱下去。”
待李太妃去寻师傅回来,只见到先帝最后一面,先帝将龙渊剑留给年仅五岁的幼子隽天后就驾崩了。最年长皇子,皇后的亲生儿子隽秀即位,是为延帝。
李太妃咬牙道:“这二十多年,还好今圣上有疼爱幼弟之心,加之本宫之师门倾全门之力,本宫之父兄竭全房之资,否则太后姐弟,岂容本宫母子二人苟活至今!”
太妃抬茶欲喝,发现已冷,又放下。恨恨道:“五年前,杂族大举进犯,他姐弟力劝陛下南迁,竟拟把北地拱手送于杂族!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负衡据鼎,本宫岂能眼睁睁看着先帝心血毁于一旦,无奈中只得咬牙奏请陛下让隽天留下。南迁后,她姐弟竟挑嗦当今陛下,以北地疆域辽阔,水草肥美为由,粮响不发,金帛不至,我李氏二房如今已捉襟见肘,眼看北地军民就要弹尽粮绝!所幸战军妙计,隽天才能虎口夺食,总算守住驻地秋粮。”
战歌感同身受,更敬佩李太妃之深明大义。
李太妃凝望战歌道:“明日隽天去见李太尉,还望将军陪隽天演一出戏。”
战歌不解。李太妃说:“当今圣上并非没有收复北地之心,但性格懦弱了些,凡事更被太后丞相所制挈,难以独断乾坤。今本宫有一计策,必令他姐弟与陛下顿生嫌隙,将军也能随隽天北上抗敌。”如此这般一说,战歌望着李太妃的目光闪闪发光,骨灰级的权谋专家啊。如果说战歌在战场上是专家,估计在权谋中就是幼儿园小朋友。无他,战歌生性磊落,不屑于此。
宁王洗漱更衣回来,进帘后对战歌展颜一笑。
战歌的小心脏实突直跳。
曹植的棺材板呯呯巨响。当此时,应作《洛神男赋》。
彼其之子,美无度。
长身玉立,华服高冠的宁王,才是他该有的模样吧。那些烽火连天的日子,忽拉拉一齐抖落在遥远的北方,战歌真想替他马踏飞雪,剑指南山,让宁王就这华美下去。
李太妃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眸色不明。
第二天,丞相府迎来了宁王一行。
宽大高耸的丞相府门两边,矗立着两根玉柱,彰显着顶级门阀士家的源远流长。
此时,中门大开,一溜的家丁护卫如流水般从门里跑出,分两边站好。
一中年文士头带漆纱笼冠,身穿绛纱袍,足蹬黑色重台履稳步而出,虽年逾五十,却也丰神俊朗,面若冠玉。
宁王负手而立微笑等候。
文士趋前几步,拜了两拜,道:“下官拜见宁王殿下。”
宁王伸手虚扶,笑道:“舅舅免礼。”
一旁的战歌眯眼。这就是李恒长,当朝丞相。
李丞相与宁王携手而行,同进大门。采盈在后脸黑了黑。
战歌紧随宁王逶迆而进。
进了正庭,分宾主坐好,战歌和采盈一左一右站在宁王身后。李丞相一副老成持国的模样,道:“当年太后与陛下怜贤侄一直未曾开牙建府,准太妃所请,赐宁王汉华半壁疆域北地为邑。今北地杂族肆掠,圣上和下官日夜忧虑,望宁王上不负太后圣上,下不负黎民百姓,以守土卫国为要啊。”
一席话令战歌见识了什么叫无耻!采盈也呼吸粗重。
说得好像太后和当今圣上有多慷慨,居然将半壁江山给了宁王,而宁王却将北地丢给了杂族似的!谁不知当时北地已落入杂族之手,李太妃与宁王当时铁肩担道义,这五年来殚精竭虑,栉风沐雨,北地军民洒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困住杂族人的兵锋,保住了半壁江山,让李恒长之流得以继续容华富贵!
他今天居然有脸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战歌瞥见宁王的手握住案几,手指发白。却淡笑着说:“舅舅所言极是,但本王深感力不从心,舅舅雄才大略,此次南归,小侄正想奏请圣上,封舅舅为异姓王北上,定能将北地治理得富如江南,成第二个南疆!”
战歌差点哈哈哈大笑。她家宁王真的太妙了,战歌都想扑上去亲他一口了怎么办?
李恒长脸色一会白,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紫,封异姓王?这不是要将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还北上?想到杂族的凶悍,李恒长丁丁打个冷战。
宁王抬起茶盏,悠悠然品起茶来。
半晌,李丞相才找到声音:“贤侄说笑了,下官年事已高,不宜长途奔波。至于封王一说,万望贤侄不可再提。”
宁王笑道:“舅舅老成持国,正是国之栋梁,为本朝殚精竭虑,岂能言老?舅舅一家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如若几位表哥愿随舅舅前往北地,更如虎添翼。小侄明天一定竭力向圣上推举,舅舅与几位表哥定愿为国尽忠,为君分忧。他日为圣上扛起半壁将山,彪炳千秋之时,切莫忘小侄举荐之功。”
什么?!还要将他李氏长房一门上下全送回北地?那岂不是被宁王连根拔起?李丞相简直气都喘不上了,双腿发软,头晕目眩。
本着欲将剩勇追穷寇之原则,宁王指着战歌,再道:“几月前,母妃师门送一奇女子给小侄,此女文畴武略样样精通,惊才绝艳。小侄不敢独专,明日还请舅舅奏请陛下,让她入宫侍候陛下,舅舅一家北上之后,此女定能让舅舅无后顾之忧。”
啊?这母子二人要干什么?李恒长几乎要跳起来。他早就注意到宁王身后的绝美少女,想来就是那闻名南北的玉面罗煞了。昨天入宫还和太后商议要想法将此女献给陛下,断其宁王臂膀,谁知人家也早有此意。
战歌大义凛然地一抱拳:“民女战歌必为君解忧,入宫后定竭尽全力侍候陛下。”
李恒长深感昨日与太后欲留此女一计大大愚蠢。观此女倾城之貌,天生风流,留在陛下身边,枕头风一吹,他李氏长房再举家北上,陛下岂不是全被宁王母子所控制?
李恒长当即决定,这两件事一件也不能同意!绝不能让宁王母子阴谋得逞!
战歌颇为解气地欣赏李丞相轮流将七彩颜色在脸上变幻几轮。
李丞相按下七上八下蹦蹦跳跳的心,喘声道:“不妥不妥,此女既是小妹师门送予贤侄的奇士,怎可入宫侍于陛下,让陛下担上横刀夺爱之名?至于北上一事,贤侄也不可莽撞。贤侄在北地劳苦功高,积威甚重,已初见成效,舅舅岂能去北地坐享其成,冒领贤侄之功?还是贤侄再接再厉,重返北地,建不世之功为上。”
哦,现在承认宁王劳苦功高了?
宁王欲再说几句,李丞相唯恐宁王再蹦出什么馊主意,忙摆摆手道:“非是舅舅不留贤侄,实在是明日官中大宴,舅舅还要进宫查看,就不虚留贤侄了。”他端茶送客。
得赶紧进宫与太后商议,严防死守,让这母子二人一计也成不了。
战歌坐在回宁王府的马车里,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流。
宁王骑在马上,听见战歌爽朗清亮的笑声,嘴角上勾,双眼更为明亮。
明日进宫,且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