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郡守刘源来报,呼延书南遇险。
战报上说,呼延书南出了宁安县一路北上,路上几遇刺客,行程艰难,只得回返,欲回宁安县,绕道北上。在离宁安县不远的集远镇又遇大批刺客,呼延书南失踪,他的卫队长凌尔白冲出重围到郡守府求援,刘源当即急报宁王。
宁王手指紧攥战报,指骨发白,一言不发。战歌从他手里抽出战报看了看,抬眼打量着宁王。
战歌当初训练时去过的月亮山就在集远镇。
宁王俊朗的脸上满是冰霜。
他知道因自己的嫉妒犯了大错。如果呼延书南遇害,乞奴人必将分裂,呼尔贝的兄弟,那几个王叔必引兵南下,北地局势更加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吩咐斥候,立即通知在外的飞甲军、陈村护卫,由二狗子带队迅返陈村。全体亲卫由他率领立即出发到宁远县。
斥候刚要走,战歌阻止道:“且慢!”
她盯着宁王:“你准备亲自营救吗?”
宁王点头,战歌道:“呼延书南的安危重要,难道你的安危不重要吗?”
宁王刚要回答,战歌摆摆手:“你听我说。北地一切军务须由你调度,而且这种营救任务沒道理让汉华朝的一品亲王出面,否则朝廷上那些欲寻你差池的丞相党羽会栽你个勾结外族之罪。”
宁王心中了然,苦痛地说:“但……”
战歌郑重地看着宁王:“你且信我,营救人的事我比你方便。呼延书南与你的盟约不能被太多人知晓,明面上我们和他是敌对关系,这种行动不能大张旗鼓,否则于他于你都极为不利。而我在北地没几个人见过我,且我本擅长追踪,再说集远镇的月亮山原就是我的训练场地之一,我带飞甲军去名正言顺。万一呼延书南真的不测,你可提早做好兵力部署。”
宁王知道她说的都是正理,只是仍然舍不得让战歌去冒险。
他艰难地说:“小歌,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你生死未卜的滋味,那比杀了我更让我难以接受。这不是领兵打仗,而是孤身犯险,敌在暗你在明,我……”
战歌笑道:“不是孤身犯险,还有飞甲军呢。”
最后,在战歌再三保证,又让全知晓将摧泪袖箭给战歌也带在手上,宁王才勉强同意,但眉目间忧虑重重,浑身散发着隆冬般的冷冽。
斥候领命去找飞甲军,战歌迅速收拾行装与宁王告别。
她除了袖箭,右手上还缚了弹弓,腰上缠了她的绳子,左靴筒里插了她的匕首。
宁王亲手将呼延书南的短剑系在她腰上,那天他亲眼看见这短箭的锋利,虽心里有些隔应,看在它削铁如泥的份上,还是给战歌带上。
战歌看宁王一脸别扭,偷笑不已。
点翠死缠烂打要随战歌去,战歌想想,带上她作个掩护也好,点翠高兴得一蹦老高。
白宇去找全监史要来很多催泪箭矢,喋喋不休地要她保护好自己,别给将军添麻烦,点翠不耐烦地嚷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还没老呢变得这么啰嗦。”
宁王将亲卫拨了十人给战歌。
战歌翻身上马,宁王忍了又忍,才没把战歌拽下来不让她去。
战歌一行人马风驰电掣跑远了,宁王仍伫立在村口。
白宇嘀咕,他那过去云端之上的宁王什么时候变成凡夫俗子啦!还是恋恋不舍送丈夫的女人那种!
战歌夜半时分到的宁安郡守府,刘大人迎出前衙,身后跟着焦急万分的凌尔白。
看见战歌,凌尔白有些尴尬,他们上次见面并沒亮明身份。
战歌一人跟着刘源进了书房,顾不得其他,劈头就问:“在哪儿遇险?多长时间了?”
“两天了。”凌尔白说,“可汗原来打算先到幽州再返草原,不知怎么露了行踪,一路上刺客不断,几次遇险,护卫几乎全部战死,可汗决定返回宁安县,在宁王县只剩半天不到的集远镇,可汗又改主意,想翻过月亮山直接回草原。谁知在山上被刺客追上,我和可汗分头躲避,等我避开刺客,却找不到可汗了。可汗曾吩咐我,如果我与他失散,就速来找刘大人求助。”
战歌问:“月亮山?你是说你是在月亮山上与高公子失去联系的?”
凌尔白道:“是的,我在悬崖边找到了跟着他的护卫的尸体。第二天天明,我下到悬崖下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可汗。”
“会不会被刺客掳走?”
“不会。我下到悬崖下时,还遇到了刺客,我躲在草丛里时,听见他们也在找可汗。”
月亮山,战歌曾在山上呆了一个月训练飞甲军。
战歌沉吟片刻,对刘源道:“请刘大人准备一些伤药,我即刻出发到月亮山。明天飞甲军到了让他们速来月亮山与我会合。”
刘源迟疑道:“将军何不休息一下,明天天明再动身?”
凌尔白焦急地看着战歌,欲言又止。
战歌道:“来不及,己经两天了,早一分钟找到高公子,他就少一分危险。”
凌尔白悄悄吐了一口气。毕竟,战歌不是他乞奴人,如果她真要休息也没什么不妥。
刘源速去叫人准备伤药。
战歌又问了问他们那日分手后的事。
凌尔白说,本来他们第二天准备走,但刘源派人找到他们,当晚宿在宁安郡守府,嫣儿小姐与可汗弹琴论诗很是投缘,第二天便多留了一天才走。
“嫣儿?”是了,那天遇到了嫣儿,许是如此,刘源才找到呼延书南一行。
但刘源主动将呼延书南一行邀请来郡守府并让女儿出来见客,这似乎有些不正常。怎么说从表面来看,双方都是敌对关系。
战歌神色若常,凌尔白悄悄观察着战歌的表情。
一会,点翠提着药箱进来,刘源跟在后面,道:“药品已备好,点翠检查过了。将军现在就走吗?”
战歌站起身来,点头道:“明天飞甲军到了,还请郡守大人催他们前来月亮山。”
刘源道:“这是自然,将军放心!”
战歌再不多话,凌尔白带路,一行人冲出县城,往月亮山急驰而去。
天亮了,下起了细细的春雨。
他们来到山脚,缓坡上开满了梨花,细风吹雨,漠漠瑟瑟,堆砌着苍苍的冷清,憔悴了早早的春色。
点翠急道:“下雨了,我们没雨具如何是好?”
战歌道:“不妨,上山去你找个大树避避雨,等着飞甲军。”
点翠嘟着小嘴:“点翠才不怕雨,小时下雨时点翠还放羊呢!我是担心将军。”
战歌微笑不语,一马当先,与十个亲卫并凌尔白快速骑马上山,点翠赶紧跟上。
到了山上,树木更加茂密,战歌一行翻身下马,吩咐一名亲卫并点翠看好马匹,等候飞甲军到了后,让他们一部分来悬崖处,一部份绕去悬崖底下,细细搜索。如有情况立即鸣发信号烟火。
战歌让人提上药箱,跟凌尔白快步来到悬崖处。
那名死去的侍卫半个身子在悬崖边,脸朝下,手往前伸,背心处中了两箭,己死去多时。战歌扳过他的手看了看,手上还紧握着什么。
凌尓白凑近一看失声叫道:“可汗的衣袖!”
一切都显示,应该是呼延书南滑下悬崖,侍卫匆忙中抓住了他的手,却因为中箭力竭,呼延书南摔了下去。
战歌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崖边有好几个地方有些坍塌,似乎有人从这些地方下去过,定是刺客搜索呼延书南所为。
战歌回到尸体处,从腰上取下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那根绳索,一头绑在一根大树上,用爪子钉牢,一头甩下去。
她试了试,对凌尔白说:“你身材高大,不宜下去。你带他们在山上看好绳索,我与他下去看看。”战歌指了指一个身材矮小名叫春山的亲卫。
凌尔白急道:“我也要下去!”
战歌阻止道:“看得出你身手极好,我估计刺客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们出现,你们在上好对付他们,注意保护绳索。”
凌尔白想想也是,只能如此了。
战歌拿出几瓶止创消炎的药粉装入怀中当先下去。下雨石滑,这悬崖极不好攀附,好在战歌于攀沿一事极为擅长,春山有轻功,倒也速度很快。
下到一段,战歌忽见岩缝边一篷植被上有一条布帛,离他们下来的地方有一丈多远。
战歌示意山春自己抓紧绳子,她踩着岩石,攀着岩缝里长出的植被小心移了过去。
突然,一声信号烟火的尖啸传来。
绳子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春山叫了一声,紧紧抓着绳子,双脚离开岩石,荡在悬崖上,飘来飘去。
战歌往上看去,细雨蒙蒙,天空泛白,什么也看不清,但隐隐约约有金属撞击声。
果不出战歌所料。
刺客一直没有离开,他们一直在山上山下寻找呼延书南。
刚才在树林中遇到点翠与那名亲卫,本想上去擒获,不料宁王亲卫身手不弱,点翠又放出袖箭,两人抢出一匹马,跶跶跶跑了,刺客们也无意追杀,直向悬崖处上去。
下得山来,点翠立即放出烟火信号。
凌尔白与几名剩下的亲卫正紧张地看着悬崖下,忽听信号烟火的尖啸声,几人立即拔出长剑,就见四周摸上来数十灰衣人,朝他们猛扑过来。
凌尔白与宁王的亲卫都是高手,四下厮斗倒不落下风。却不料一灰衣人挥刀向绳索砍下,凌尔白大惊,滚过去欲挑开大刀。
迟了!
刀已狠狠砍在绳子上,与此同时,凌尔白的剑也到了,一剑挑开砍在绳子上的大刀,腿扫过来将那人扑地扫倒,就伸手去抓绳子。
绳子没断。
战歌这根绳子是二十一世纪顶级登山绳,内掺高科技金属纤维,别说青铜刀,就是钢刀也伤不了分毫。
那灰衣上爬起来,挥刀就向凌尔白砍下,凌尔白一让,那人被绳绊了一下,泥泞地滑,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掉下悬崖。
上面打得难分难解,下面春山吊在绳上还在晃荡。
雨越发细密,悬崖上的石头滑得踩不住脚。
战歌缓缓地向春山移回去,一只手紧紧攥着植被,一只手去够春山的腿。手刚刚拉住春山的裤脚,上头砸下来一人,翻着滚的狠狠砸向春山,两人大叫着掉下悬崖。
战歌也被带得往下一滑,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脚勾住了一根树藤才止住了下滑的力度。
惨叫声戛然而止,许是两人摔到底了,生死未卜。
战歌忍住眼泪,翻到了一块岩石上,为避免绳索又出现晃动,她没去抓绳子,小心翼翼地向那块布帛移过去。
总算爬到了那篷植被处,她踩在植被旁突出的根茎上,伸手去取布帛。刚取到手上未及细看,忽觉脚上泥土一松,一空,身子沉了下去。
原来这篷植被长在一个洞口处,时代久远,完全盖住了洞口,战歌站在根茎处,植被不受力,战歌滑进了洞口。
战歌顺着洞壁飞快下滑,她拔出靴子上匕首,插在洞璧上。然洞壁土质疏松,匕首也一路带着泥土滑下,好在多少减弱了下滑的速度,战歌踡着脚,刚一触地即沿洞璧一个侧翻,减轻了落地的冲击力,再几个翻滚总算稳了下来。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
战歌摸索着四周,突然,脚下绊到什么。她摸了摸,赫然是一具人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