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退下吧。”游不齐坐在黄经的榻边,摆了摆手道。边途、刘弘呈对视一眼,随即拱手离去。
游不齐转头看了看躺着的黄经,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肩甲卸下,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咝……谁下手这么狠?”游不齐望着深深嵌入肩部的箭镞叹道。
握了握插着的箭矢,看到箭矢上刻有“李松皋”三字,游不齐暗自惊讶:常人同一个地方中了这种箭矢两次,估计早就坠马而死了,由此看来,黄经果然与众不同,根骨强健。
“呃……”黄经仿佛感到了疼痛,于昏迷中亦皱紧了眉头。游不齐闻声急忙松手,朗声道:“郎中!”一个斜挎着药箱的老郎中立即走进屋内,拱手道:“游大人。”游不齐颔首道:“吉神医,您快给看看吧。”
吉老郎中闻言迅速上前,为黄经把起了脉。游不齐垂着手,站于一旁观看。
“吉神医,您仔细看看黄庶长的状况,没事总瞟我做什么?”游不齐奇道。吉老郎中闻言笑道:“这人老了,连眼睛都控制不住了,这才诊治了多一会儿啊,就觉得双目昏花了。”游不齐闻言笑道:“这样,您在这里先诊治着,我去外面给您倒杯茶。”
“有劳游大人了。”吉老郎中颔首致意道。游不齐飞快地向外走去。吉老郎中听得游不齐似乎已经走远,于药箱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的眼睛随即变得无比明亮:“黄经狗贼!今日老夫替天行道,取你性命!你休怪老夫无情,这一切都是源于你昭国君臣咎由自取!”
说着,吉老郎中就要将匕首刺向黄经,在此危急之时,一个空茶盏凌空而来,正好砸中吉老郎中的后脑。“来人啊!快来人!”游不齐从幕帘后闪了出来,一把揪住吉老郎中的袖子,把他拼命往远离黄经的方向拽。
“你滚开!”吉老郎中一脚将游不齐踹得倒飞了出去,拼死向黄经靠近。“快来人!”游不齐高声叫道。正在此时,刘弘呈飞身闯了进来,见此情形也是大惊失色,抽出腰间宝剑架在吉老郎中的脖颈之间,吉老郎中随即停止了动作。
“呼!”游不齐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上前察看黄经的情况,见黄经并无大碍,游不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刘将军,你与边将军今夜便守在这里吧,我亲自为黄庶长上药。”
用熊熊燃烧的烈火烤了烤锋利的匕首,游不齐颤抖着手,将黄经伤口的死肉彻底挖去,取出了插入数寸的箭镞。
“哗啦!”游不齐累得瘫倒,带血的箭矢随手扔在了地上。“快取药来。”游不齐吩咐道。刘弘呈厉声喝道:“说!上什么药?!怎么上药?!”吉老郎中战战兢兢地说道:“先将猪油、松香、黄蜡三味药熬化,滤去滓,待将冷,再入药末搅匀,瓷器收贮,敷上即时止痛、止血,更不作脓。”
游不齐听得,问道:“这不就是金疮药吗?可有现成的?”吉老郎中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回答道:“有。”游不齐下令道:“去取来。”吉老郎中将药箱打开,取出了一个小药罐,交到了游不齐手中。
游不齐眯眼盯着吉老郎中看了一会儿,一下将药罐摔在了地上,药罐瞬间四分五裂,金疮药粉随即洒落一地。游不齐命人取来一块生肉,用火烤熟,沾上了地下的金疮药,令士卒给一条狗试吃。
不过多时,那条狗七窍流血而死。
游不齐冷笑道:“贼心不死。”吉老郎中长叹道:“天命如此,我复何为?”游不齐道:“你现在去赶制金疮药粉,这样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呵呵,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一落,吉老郎中只得不情不愿地在刘弘呈的监视下制起了金疮药。
等为黄经敷上药,游不齐起身向外走去。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游不齐斩钉截铁地说道:“李松皋!我一定要让你这个只会放冷箭的混账付出代价!”
……
……
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大队旌旗招展、鲜衣怒马的士卒缓缓地行进。队伍中间有一辆由六匹白马拖拉的巨型马车,青帝端坐其上,身上的九部公君服早被华丽的十五至高帝服取代,垂在额前的细旒也从六个变为了八个。青帝微闭双目,嘴角似乎上扬,仿佛在享受着眼下这一切。
身得帝号、统帅近四十万大军、关东诸国总盟主,这一个又一个的荣耀冲击着青帝的脑海,他残存的理智已然不多了。
“报告陛下!前方还有百十里就将到达上郡!”武胜侯赵登拱手道。青帝颔首,问道:“先锋杨文捷到何处了?”赵登答道:“杨将军与共通伯一道,率十万大军当先前进,此时应还距上郡八十余里。”
杨文捷乃荣国名将杨文刚之弟,青帝三十二年,杨文刚病逝,临终前将爵位“武替侯”传于文捷。
青帝捋着胡子道:“太慢了,传下谕令,命他们加速前进。”赵登躬身应道:“臣遵旨。”青帝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
……
“这次昭军夜袭大败,黄经重伤而去,真乃毕其功于一役,诸位皆智谋之士,老夫为诸位贺!”萧芃高举酒杯,微笑着说道。众人纷纷起身举杯道:“谢萧相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广复君魏枣醉醺醺地起身走向因右手受伤不能正常举杯用箸的李松皋,李松皋眯眼注视着魏枣。
魏枣笑道:“此番大战,唯有李将军被重伤的黄经伤到,以我看,李将军就不用再上战场了,省得被黄经狗贼嘲笑我肃国无人可用,李将军以为如何?”
朱衍闻言急忙说道:“广复君醉了,快扶广复君回帐休息!”魏枣摆手道:“我没醉!”李松皋道:“广复君,你在挑战我的底线。”魏枣闻言大笑道:“你还跟我谈什么底线?你不能于战场上凭武艺战胜敌人,反而采取放冷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还跟我说底线?真是可笑!”
李松皋听闻,挎着弓弩箭囊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身后是魏枣放纵的嘲笑声。李松皋冷着脸,于帐外约百步处转身,张弓搭箭,瞄向魏枣。
魏枣高举酒杯,正与他人欢声笑语,没成想一支箭矢猛然破空袭来,射穿了他的右掌。“啊!”酒杯坠地,魏枣捂着手痛呼起来。不远处传来李松皋嘹亮而又清晰的声音:“当日你迎我入营,我不取你性命,但从此箭穿手后,你我恩断义绝!”
说罢,李松皋转身向自己的军帐走去。
萧芃气得胡子直抖,拍案道:“混账!”
朱衍叹了口气,出帐寻李松皋去了。
……
……
“黄庶长昏迷不醒,故而我将偷袭肃军的任务交给你,你可敢接此重任?”游不齐将边途秘密召来,低声问道。边途不解道:“我军新败,今夜怎能再次偷袭肃营?”游不齐笑道:“不是让你等今夜偷袭。”边途问道:“那在何时?”
游不齐捋着较为稀疏的胡子笑道:“明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