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当天空只留下星痕1
我承认我有些看痴了,以至于上官执叫我了几次都恍如幻听。……自我反省,这是人类都该有的正常反应,我只是在尽一个人类的职责。
等我的脑袋恢复正常工作时,“鬼”的脸色真的可以和鬼媲美了。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我只能赔笑着反问一句:“咦?你刚才叫我?”
这次换做我吃闭门羹了。“鬼”面无表情的将头扭向一边,虽然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但我分明能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的怒气。
心里虽然把自己骂了个底朝天,但脸上还是拉不下面子而强装镇定,然后试着转移注意力、对着面前这几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说:“你们怎么也来了?像这样的社交活动,你们也会屑于参加吗?”脸上不免露出了讽刺的表情,毕竟我对他们的印象仅限于如此。
艾尔作为TA的大哥大,首当其冲代表发言,嘴角还是挂着那抹浅浅的笑意:“不要忘了今天的主角除了堙家还有作为公证人的南宫家。你不会忘了这两个人什么来头吧?”水蓝色的眼珠轻轻瞟向身后的双胞胎兄弟,然后带着挑衅的反问向我。
僵了一下笑脸,将目光投向那对异常安静的双胞子弟,有些奇怪的说:“今天大家都有点反常啊,尤其是……我们的希少爷,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翼一样。怎么?想通了?知道翼这样的类型才是最招女生欢迎的?”忍不住讥笑起来,这样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以前的我可是总被希说过来念过去,超级没有地位可言。
我的激将法似乎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那两个分不清你我的人偶还是一言不发站在咫尺的距离。两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徒有一副惊人的外表,脑袋瓜里却没有什么“货”。这样的失常也让我莫名的心忧起来。
用眼光询问站在队伍前面的艾尔,可艾尔却看也没看我的走到上官执面前,然后近身耳语了几句便和他去了一边讨论什么事情。最后留下我一人在原地惊诧,脑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却又被理智深深压下。
烦恼之际,终于有人好心来替我解开谜题……是金西冷。
金西冷在我面前似乎永远充当着解决疑难杂症的赤脚医生,也难得他肯在人前跟我多说几句话,似乎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已经等不到独处的时候再慢慢说给我详听了。
他先是蹙眉沉吟了一下,然后和身边的韩昧仁交换了几次眼神,最后才犹犹豫豫的对我说:“其实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只是因为这次宴会是由堙家和南宫家共同主持,而是南宫家准备借这次的机会和堙家谈一个交易,而这个交易的内容是和希、翼有关的。南宫家的长辈似乎有意和堙家的这位大少爷套近乎,决定由他们兄弟俩辅助堙少爷继承大业。为了能更好的充当辅助者,混淆视听,他们两个还必须成为真正的双胞胎。”说到这里,金西冷突然笑了一下,但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我看的心里隐隐发渗。
“堙伊伊,你知道吗?这个时侯我是恨你的。恨你为什么不好好当你的堙家少小姐,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找回了什么堙家遗失多年的大少爷,弄到如今这个地步,居然把希、翼赔进了你们堙家嗜血的争端。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当初为了脱离南宫家的掌控,希、翼付出了多少代价。你更不知道他们俩是如何摆脱了对方的阴影,走出了如今自己的个性。这些你从来都不屑了解!可是,我们却在因为你的无知而付出比血还惨烈的代价!你……”
“够了!什么都不要说了!已经说得够多了!”翼突然从空虚中回过神来,冲着我们大声吼着,那声音里分明带着绝望的悲愤。
好像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改变了。
金西冷变了。他不再刻意关照我,不再刻意掩护我。现在他是恨我的,恨我的无能,恨我的懦弱。这是他第一次冲我发火,第一次彻头彻尾的埋怨我的存在。
南宫翼变了。他不再收敛自己的情绪,不再漠视周围的一切。但也是在这一刻,他真正的丢失了自己的心,那颗向往自由与火热的心。
南宫希变了。他不再肆意挥洒自己的阳光,不再玩世不恭、挂着轻佻的笑喊我“臭丫头”。我几乎不敢相认,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男人居然是我最讨厌、最无奈的希!
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深深的自责过,那是对于自己守护的东西被抢夺之后的愤慨,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无意中将那么多无辜的人牵扯进利益渲染的无望深渊。
“是吗?恨我啊?我原来已经那么不堪了吗?什么都没做原来也是可以伤害人的啊!对不起,我……我确实一直都不知道呢。我……我、我先走一步了。”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站在他们的面前。
等跑离了人群,跑离了灯火阑珊的聚光灯下,我才让强忍的泪水宣泄似的流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这样发泄般的流泪可以减轻一点心底的苦闷。哭了很久,久到月亮都不忍看我这么没出息的流鼻涕,所以派来了一位月光使者来安慰我。
在我已干涸的泪光里,那是一位比谜还神秘的绝美少年,像是踏着月光而来。一双勾魂眼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着星辰的光彩,未着彩料的殷唇浅浅像耳边绽开,好比芙蓉出水般玲珑剔透。月光下那张绝色脸蛋被光影分割成两个极端的世界: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
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
突然为自己下的这个定义而感到可笑。怎么会有拥有双面的人呢?我一定是眼睛哭花了,思维混乱了吧?
那个月下突然出现的少年只是远远的驻足,向着我的方向轻轻的微笑。那样阴晴不定的笑容在我看来意义非凡:就像是一个猎人在看自己的猎物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一样。讥讽、嘲弄、鄙夷,还有少许期待。期待这只猎物有多么顽强,还可以抵得住自己多少玩弄。
不期然的,我竟然破涕为笑,饶有兴趣的对视着远方投来的略带审视的目光。我有预感,这个人不会只是如此便会善罢甘休。他的傲慢让我从心底里厌恶,就像第一次听说我有个哥哥存在时一样!
我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我不知道是我先来的这里,还是我误闯了他的禁地。
这里是一片很小的树林,原先是用来将游乐园和正院隔开的。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片树林后面的游乐园被封闭起来。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我知道,这座被废弃的游乐园十有八九和我有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避开这个问题,就此让它荒废到一角,十几年不曾动过念头,踏足这里。
今天是个小小的意外,竟然不小心跑到这里来了……是老天在惩罚我吗?因为我是个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尤其是以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对于我来说,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即使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所以,直至今日,伤害了希、翼,伤害了金西冷,伤害了那些平日相处的“伙伴”。
晚风忽急忽缓的拂起眼前的碎发,拂起膝下的裙摆,身体感觉要乘风归去一般。树叶间摩擦的簌簌声和着风声一阵阵侵蚀着耳膜,但恍惚间又觉得天地之间万籁俱寂,似乎只留下孤独相望的两个身影。时间在这里像是凝固了,我甚至以为自己将与他一生这样对望下去。
“伊伊……伊伊……”风中夹杂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唤声,似有似无,好像错觉一样没有实在感。但实际上,这个声音确有其人,而且正是我最熟悉的人。
反射性的回过头去时,恰巧“鬼”已经找到了这里。他应该是和艾尔谈完了事情,看到我不在所以四处找我。
这一刻,心底似乎有暖流流过。
原来,我的存在还有人在意。
“你乱跑什么?不知道这里大的吓人,找一个人是很麻烦的事情吗?况且今天这里鱼龙混杂,万一遇到什么麻烦的人怎么办?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吗!”“鬼”似乎动怒了,连平时一贯平静无波澜的声音也变得波涛汹涌起来。
我该是害怕的吧,可我却笑了,还笑得春光灿烂:“对不起。我想透透风的,一不小心就走了那么远……真是对不起!下次我会分清场合再行动的。”说话间,眼睛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毕竟我和“鬼”的家常话不想被第三个人知道。
但“鬼”显然不明白我的意图,更加恼怒的低吼道:“你还想有下次吗?还有……跟我说话有那么为难吗?这里除了我们两个,还有第三人在场吗?你没必要用那么生疏的语气跟我说话!”
身体正转到一半,突然被“鬼”的话给愣住。他的意思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怎么可能?
事实上,这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个。因为当我半分怀疑、半分忐忑的转过身去时,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黑压压的树干和满地的残枝败叶。
惊……难道我遇到鬼啦?因为一直以来对上官执这位天使般的男人给以“鬼”的称呼,所以上天就送了个真鬼下来,借以讽刺我的无知?
这样的猜测不能说全无道理,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啊!
“呃,我可能是因为等下即将开始的继承人宣布仪式感到莫名的不安,所以才会一时精神恍惚。没事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勉强找了个借口,然后借机提醒今晚的高潮即将开始,我们应该过去了。
精彩可不是随时等候我们参观的。
提起裙摆,一步步走向灯光的聚点,像是一步步走向地狱之火的焚坑。等待我的,似乎要比地狱之火更加可怕。因为他们是跟我身体里流有相同血液的至亲,也是让我痛不欲生的背叛者。而我这生,只有背叛者不能容忍!
“鬼”静静的跟在身后,作为我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何时都可以依靠的港湾。
再次回到宴会上时,人群已经都集中在了高台下。
应该是正式的交接仪式开始了吧!
如此想着,人群的深处寂静缓缓蔓延开来,在让开的一条狭窄的小路上,一群黑衣人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星捧月的红台子上。出人预料的英俊外表不时引起台下少女们的轻呼……要是在以前,我可能会骄傲的转过头去轻视她们吧?
高大身影的视线在匆匆扫过众人各具惊异的表情之后,开始进行正常的演讲。所谓正常,就是宴会必备的感谢词、说明词。“感谢”各位的到来,“说明”今天宴会的目的。
在长长的象征性的发表之后,堙家的现任当家代理人的语气突然一转,冰冷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虽然很唐突,而且今日本来是想让大家一起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的,但是,因为堙少爷本人的意愿,所以我们决定由各家族的族长进入内室参加仪式。至于其他的人可以在这里继续享受宴会的欢愉,我们堙家必定倾尽地主之谊……那么现在,请各位族长跟我一起到大厅里吧!”
如此冒失的举动并没有招来众人的非议。毕竟都是聪明人,知道以堙家的声誉,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做出有失信誉的事。如果多加怀疑只会增加彼此的隔阂,到最后吃亏的永远是那些自作聪明的人。
立刻就有人陆陆续续登上高台,在互相问候几声之后便随着那人离开了。那些离开的人都是我非常熟悉的面孔。因为小时候经常和老头一起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交会,所以结识了众多黑帮世家里的负责人。这些人都是我从小十分尊敬的长辈,而他们对我也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
无论曾经多么亲热,但现在的我只能躲在阴影里,默默的看着他们已然沧桑的脸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宴会重新开始,人群渐渐向四周散开,好像突然的变故根本影响不到他们交谈的兴致。依旧是那些场面的嘘寒问暖,依旧是带着面具的机械微笑,依旧是嘴上恭维、眼里轻蔑……
回头看一眼沉默的“鬼”,牵强的微笑:“你不进去吗?连TA都进去了,你也可以进去的吧?”
“不用。”他轻轻的摇摇头,“我在这里陪你。”
“噢。”正过身子,看向远方那座在夜色里孤独耸立的古堡,“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做,或许我心里盼着你能进去帮我看看情况呢!”
“不。你不会想知道那些的。我确定!”
确定?凭什么那么坚决的确定我心中的想法?
负气的皱起眉头,冷然一笑:“自负可是我们这类人的大忌,您还是管住自己躁动不安的野心吧!”
身后的人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尽然的忽然有笑声传来。
忍住心里的那份猜疑,故作镇定的保持着往远处眺望的样子。其实手心里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丝。
能让他笑得那么放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的征兆!
没等我猜出他的意图,他已经先自己表明了心思:“伊伊,其实真正自负的人应该是你。……算了,我们不讨论这些了。去里面看看吧,你不是想知道里面正在上演什么好戏吗?我带你进去就是了。”
还没反应过来他极左极右的巨大反差,肩膀上突然一沉,人已经在他强势的臂膀下被半推半就的往主宅的方向移动。等到头脑运转过来,并且意识到前途的险恶时,脚下已经由碧油油的草地变成了红艳艳的地毯。
这里没有绵延不断的谄媚逢迎,也没有喋喋不休的恭维奉承,只是一片肃静与庄严。因为这里是堙家的主宅,堙家最高荣誉的象征地。
“我,真的可以进去吗?”眼睛紧盯着面前紧闭的玄关大门,门面上攀沿着一朵朵枝叶相连的金色雏菊。金色的花叶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绝世的美,几乎令我窒息。“你能保证吗?”几近怀疑的看向身旁挂着一副高深笑意的男生,手心渐渐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