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当天空只留下星痕2
“不相信我?”男生单挑一下左眉,自然的伸过手捋顺我耳边几根凌乱的发丝,“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尽可以躲在我的身后,这样你就可以不必负任何责任。怎么样,伊伊?你或者也可以选择现在临阵脱逃。”
“噢,不必了。”牵强的扯起嘴角,“我现在就进去!”低头深呼一口气,再抬头时眼里只有决然。
怀抱着无比复杂与沉重的心情,缓缓打开沉重的大门,将一室的金碧辉煌装进眼底。
我猜想,在我推门进来的前一刻,这里一定很热闹。可惜的是,我的到来打扰了在场诸位的雅兴。
分列站在大厅中央两侧的各家族族长手里各端着一杯装着高级红酒的高脚杯,他们都保持着要共饮的姿势,应该是在门被打开的一霎那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于是就形成了这一幕十分“可观”的场面。
他们的眼里几乎都写着震惊与不敢相信,但实际上我确实真真实实的站在这里。精致如花的脸上维持着最体面的微笑,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以表示歉意。最后,将目光停在琉璃灯罩下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笑脸上。心底有过一瞬间的惊异,但也只是这么一瞬而已。
四十五度的深鞠躬,以最尊敬的礼仪去对待距离自己不过十米却如同身在两个世界的神秘人物,语气前所未有的虔诚:“初次见面,我的哥哥。欢迎您回到堙家,我是您的妹妹……上官伊伊。”
直到上官执走到我的身侧,将我扶起,我才缓慢的将背挺直,只是目光仍然拘泥于血红色的地毯上。
四周一下变得压抑,他们大概死也不会想到:堙家的前任少小姐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迎接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
但毕竟我用行动证明了我的友好,我的无怨无悔。不管怎么样说,这里终究不再是我的容身之所,这点我其实早该在上官家醒来时就发现的,希望现在意识到还不闲太晚。
“你做到了。”耳廓上传来一阵阵湿热与瘙痒,耳膜深处还有那令人怦然心动的磁性嗓音。“也不枉费我陪你走到现在。”
很想笑出声,但这里实在不适合笑场。于是我只能忍痛憋着笑,将无奈藏于心底。
这个家伙故意弄出一副让人难以琢磨的神情,其实只是为了激我走上现在这步吧?真是个累人的家伙!
我们在这里小声“调情”,全然不知那位宴会的主角已经走近了我们不到五米的地方,并且将我们“恩爱”的场景清晰的印到了那双勾魂的茶褐色眼瞳里。
“谢谢你能专程赶回来看我,我的妹妹。欢迎你的到来,我是你的哥哥……堙星痕。”不像上官执那般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他的声音里有着潺潺溪水滑过石面的湿润感,还带着夏日夜风里的清凉,听着让人没有理由的觉得舒服。
当我真正抬起头去观察他此刻的表情时,竟意外的发现:他和老头确实长得有点神似。只可惜老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放任由阿利来主持仪式,且到仪式到了尾声也不见其踪影。
单凭这一点,我对老头是又气又爱,对这位“哥哥”则是深深的怜悯。
“星痕?好奇怪的名字呢!”试着用委婉的语气和他拉起家常,余光里却在搜索TA五人的身影。……他们应该也在这里才对,这样的场合他们不该错过。
堙大少爷似乎有些觉得意外,但还是和声和气的给我做解释:“我是在午夜出生的,而恰巧在我诞生的那一刻,天边划过一颗流星,流星在夜空中拖下了长长的星尾,很是罕见。因为觉得这幅场景意义非常,所以母亲为我起了这个名字……星痕。我个人很喜欢这个名字,它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一件能记得的生日礼物。”
“噢。”不知是触景伤情,还是我们有着同样对母亲的执着,在这一刻我突然不是那么对他恨之入骨了。“阿姨一定是一位很伟大的人,不然怎么会起这么美丽的名字呢?”我试着真心微笑,效果却不是预期的那么好。
对面的人突然一声苦笑,重复了一遍:“很伟大的人?”然后笑得更加放肆,声音里有些激动的抖动。“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她做的可是女人里面最见不得光的行业呢!你居然说她伟大?哈哈!”凄凉的笑声在寂静的大厅上空回荡,引起底下不少质疑的闲言碎语。
他居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自己母亲不齿的身世背景,这点确实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些敬佩。不过,既然是我引他说出这些话,那我也没有“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爱好。
是的,我早就调查清了他以前在堙家之外的生活,其中自然包括他那位“伟大的”母亲。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只是早早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所以也不能说算是卑鄙。
故意装出一副很受惊吓的样子,连忙手舞足蹈的道歉,最后干脆把头埋到未婚夫的怀里找“安慰”。而我的未婚夫大人很配合我的表演,一边抚着我的头一边轻声对我说“不知者无罪,不要太责怪自己。”
如此折腾,乌的都变成了白的。
这里已经被我变成了修罗场,如果再呆下去就只能是自找麻烦。身边的这些老家伙早已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激的按捺不住性子要询问具体情况了。怎么讲这也是个事关黑帮世家荣辱的大事件!
堙家大少爷的生母居然是夜店的“常客”!
这可不是这些迂腐的老头们所能接受的现实。这样一来,这场已近尾声的交接仪式将再次进入白热化的新境界。
未避免引火烧身,上官执借我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带我告退。
在黑色的劳斯莱斯开离了所有守望的视线之后,我才重整仪态,对着身后的滚滚黄沙哼之以鼻。
“无聊的人,无聊的人生:母亲靠在夜店上班辛辛苦苦拉扯大唯一的孩子,儿子却不理解母亲的苦处,整日在外面打架惹事,还在街头当了混混王。标准的地皮无赖,底层人渣。从12岁开始就对男女之事十分热心,先后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屁股后面跟了一群忠实的兄弟,指到哪里杀到哪里的忠仆。这群人现在青龙帮的一个小支部待命,好像因为偷鸡摸狗的事情被支部长打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腿,导致终生残疾。……没被打死还真是命大,那个小支部长怕是害怕惹恼了堙大少爷,所以才会手下留情吧?”
“你调查的还真够仔细。那你知不知道堙帮主为什么不肯认这个堙大少爷却让他进堙家啊?”
我猜想我此时的脸一定比宣纸还苍白,但我还是故意提高音调,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应一声:“当然知道。”仅仅是说这四个字就已经让我觉得格外吃力,我不想说原因,可现实总不会如你所愿。
“那就说说你都知道的吧!说不详细的我再给你补充。”上官执突然侧过身,胳膊肘倚在车窗沿上,手拖着腮,嘴角含笑的看着我愈加苍白的脸。
“啊?”不能怪我反应迟钝,实在是身旁的这个人变脸的速度太快。
干眼盯着那张意外的笑脸,心里有点发怵,可人家根本不理我的装傻,依旧保持着倾听的姿势。
打消了逃避的念头,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既然你都知道,那又何必让我再浪费口舌呢?阿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绞尽最后一滴脑汁,无奈还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词穷?
“不要想方设法转移话题,你知道的,这招对我来说没用。”对方冷冷的瞥我一眼,说出的话更是如同十二月的飘雪。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吃软怕硬的人,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
“好吧,我认输,我说还不行吗?”顿时像霜打的蔬菜般蔫了下来,原本想好的千百种搪塞的借口也都咽回了肚子。“以我个人之见……”我尽量在脑袋里搜寻着比较合适的语言来阐述那不是很可观的现实,可事实往往与想象相悖而驰。
“老头之所以让那个叫星痕的进堙家的主要原因是:堙家刚和总协公开对立,需要能在外抛头露面的掌事者来主持大局。现在老头身体不便,阿辛、阿利的背影又太薄弱难当大任,而如果让堙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来分担重任事情就变得十分完美了。”确实,这么想的话,什么事情都能被理解的很简单了,只是……
“漏洞百出不是吗?”……这就是事实!
上官执一针见血的分析出事实的残忍,也将我仅存的一点点幻想泯灭。
“是。漏洞太多了!其中有三点是致命的。第一:即使阿利真的很不堪,不能担当大任,但是凭阿辛的实力和经验不可能还不行。在黑道里,背影只是一个小小的衡量人的方面,它是不能全盘否认一个人的价值的。第二:尽管有个堙家大少爷出台,但是一个失踪了17年未有踪影的少年怎能担得起一个庞大家族的重任!未免太高估了一个平凡人的本事。第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这是整件事最荒谬的弥天大洞,光凭这个理由就不可能会有什么堙大少爷的传闻出现。
“第三。堙家是以本家的少小姐被总协软禁为由掀起的反抗运动,这个时侯应该想方设法把少小姐接回堙家才是最根本的事。因为如果没有了少小姐,那么堙家的一切行动就变得没有丝毫意义,即便坚持下去也失去了本质。可事实上,堙家不但没有接回少小姐,反而将少小姐从堙家的家族册上永远除名,添了一个新名字……堙星痕……堙大少爷的名字。堙家与总协的对立自此变成了一个没有实质的暴力存在体,成为一次非正义的挑战。堙家的存亡只是时间问题。”上官执面无表情的将我未说完的话补全,嘴角的笑意已经收敛为无。
沉默的点头,紧抿的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有人想要堙家灭亡。这个背后的黑手绝对是跟堙帮主有着非常厉害的关系!伊伊,你必须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和堙啸龙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背后的黑手……生死的恩怨……老头,你终究得罪了什么人,是什么人要置你于死地?是死地啊!
夜,一切罪恶的衍生所。在黑暗里,即使是再纯洁的物体也会被“暗”染黑。
“鬼”终归是什么都没告诉我,直到回到上官家的祖宅,直到送我至卧房,其间始终是沉默着,不肯透漏哪怕是只言片语给我。
我理解他是为了保护我,是为了让我少受一点真相的摧残。但,在潜意识里,我总觉得自己是被戏弄的那一方。我一直都知道的:上官执……这个男人是不能用看普通人的眼光去审视他的。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出来。永远像个天外来客,漠然的看过众人的喜怒哀乐,不为此动一点情,不为此劳一次神,永远永远都作为一个局外人存在着。
我虽然也经常在某些事上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但是我不能认同打算在任何时候都做局外人的他。在我看来,那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对自我的掩饰。
阿辛曾告诉过我:一个人如果对世界充满了绝望,那么他会将自己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他了。
我相信“鬼”一定经历过什么事,一些令他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的事。
老头也说过一句话:只要你肯去寻找,什么都将是显而易见的事。
所以,我也不必有过多的担心,因为“鬼”所遭遇的一切我迟早会弄清楚,即便这个过程有点艰辛。
只是,这个夜我似乎又没有一个好觉了。因为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尤其是一想到一个小时前我还站在自家的客厅里,看着别人代替了自己接受了本该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荣誉。
怨。
我是怨的。怨这个世界,怨这个世界残忍的现实。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我决定吹吹夜风,用自然的力量来清洗已经渐污浊的心灵。
落地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夜色中蔓延。打开一扇玻璃窗,清凉的晚风携着夜的气息席卷而来,仿佛要把我身上的晦气通通带走。
微合上眼,静静的吐纳着微凉的空气,身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自然是公平的,是仁爱的。不管你走到哪里,不过你做过什么,它从不会主动抛弃你,它只会给予你更多更多的爱抚。
出神的望着这片越来越不会感到陌生的土地,突然有点庆幸自己还能有回家的地方。家……这样遥远的字眼,现在却在我触手可及的东西。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会折磨人啊!总是在推你一把之后,又好心拉你一下。总是让你在悬崖边上战战兢兢的左右摇摆着,一不小心就是命丧黄泉。
正漫无边际的遐想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看背影,应该是上官家的管家……张管家。这么深的夜,这个人还真是有精神,半夜不睡在院子里散步。希望别碰上哪里,不然凭他那身老骨头,不散架也够受的了。
有点幸灾乐祸的撇撇嘴,边想边收回探出窗外的半个身体。伴随着“咔嚓”的一声闷响,玻璃窗被死死的关上。
睡吧,明天虽然是周末,可也不能起的太晚。毕竟这里,仍旧不是自己的安乐窝。
压制着突然从心口涌上来的酸楚,钻进被窝里找寻渴望的温暖。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在泪水的淹没下缓缓的沉入梦乡,试着从梦境里寻求一些心灵上的安慰。
晚睡早起的后果就是……
看着镜子里憔悴异常的脸,还有两个又大又黑的熊猫眼……欲哭无泪……
“咚咚……伊伊小姐?少爷有请。”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