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今天还吃面吗?”
“不了,有急事,给我拿两个馒头就成。”
第二天一早,从旅馆慌慌忙忙出来的付侦到昨天的面馆买了早餐之后,便又回到案发现场。此时虽然才7.8点,但阳光依旧穿破了云层,歪歪斜斜的洒在奎镇,到了现场李医生一家的警戒线仍然放置着,而他们家的右侧邻居,也就是肖平的屋子,黄色的警戒线也如对称般拉的直直的。
付侦站在土路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嚼着馒头,五六个奎镇的警员不停的跑过来跑过去,把土路上的灰尘都扬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防止自己的馒头粘上灰,同时也静静的观察警员们的行动。
目前能看到的警员光站在外面的都有五六人,从他们脸上激动的神情也可以看出,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凶手,期间还有不少警察从肖平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具,什么花瓶,床板,油漆桶,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放到肖家院子里,而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是干嘛哦?”
“说是肖平才是凶手呢!好像在他家找到证据了?”
“怎么会,那孩子不是一向老实巴交的吗...”
周围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也传到付侦耳朵里,难不成那肖平真是凶手,奎镇的警员到底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呢?
“嗨!你来啦!”就在付侦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跑到他面前站定,那人脸庞光亮,脸笑嘻嘻的,根据那人胸前佩戴的警员证付侦猜测,这人应该是昨天不曾见过的一位奎镇警员。
“我们没见过吧!”
“领导呀,我们没见过但是我可认识你呀,人群中一眼就知道,您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人。”那瘦弱男子笑嘻嘻的说道,他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年龄上与付侦差不到哪去,但倒是比付侦会说话多了。
“打电话给我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是!”
“说吧!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无故进入别人屋子,谁给的命令。”由于付侦昨天刚利用过许大国搞了一出狐假虎威,因此对于不是自己命令的事情,便十二分紧张,生怕被别人利用。
“咱们局长呀!您说说,许组给咱们局长这么个表现的机会,他老人家昨天可是兴奋了一晚上,表示一定要把凶手给抓到,这不今天天麻麻亮的时候就让我们来抄家了。”
“你们局长就那么想...”付侦刚想说他急功近利,但是到底把到嘴的话咽了进去,这话说出来的话,自己也许会被赶出镇子的。
“嗨呀!你不懂咱们局长在镇子里上班的苦呀!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想早点到许组身边做事,你不懂呀,哪怕是一根稻草,人在快死的时候都会抱住的!”那警员毫不避讳的说道:“咱们局长早就想调走了,这不是什么秘密,别担心!”
没想到,自己昨天没报什么希望的话不仅起了效果,而且效果还特别大,本来以为像这种镇上的老顽固对于这套狐假虎威的手段肯定嗤之以鼻,没想到别人居然信以为真,这恐怕像是漫长的时间中突然燃起的一团火焰一般,想要接近它乃是本能,生怕自己一想多,机会便稍纵即逝。
“对了,我们局长说一会儿结案的时候还要您签字呢?”那瘦弱男子像是想起关键信息一般补充道,付侦明白,局长让他签字不过是走个形式,真正需要签字的,恐怕还得是许大国。
“结案?签字?谁说要结案了!?”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给您讲了,现在我们已经确认,凶手就是这个肖平!”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说说理由。”
“来您看一下,这个肖平的资料。”说着那人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只装了三张小小的A4纸,且全是单面,而上面赫然便是肖平的资料,就是这玩意,昨天等了一下午,结果今天别人主动送了过来,付侦苦笑了一下接过一张开始翻阅:一个满头白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那少年脸庞俊美,但是眼神却暗淡无关,低着头像是躲避人的目光一般,眼睑下有类似水肿一般红色的痕迹,上身穿着单薄的黑色短衫,头发乱糟糟的,活像贫民窟的孩子。这照片一看也不过就是他高中时期的照片,居然只能拿的出来这种资料,付侦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样看,就是个很普通的人,并没有非常特别之处,非要说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这人的目光特别冷,让人不想接近,看上去像是缺少感情的木偶一般。
“您看啊,这肖平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市里做什么,还好您单位的周总神通广大,一下就查到了他在市里做漆工,就是专门给人做苦力。”
“漆工?”
“是啊,反正就是没个固定工作呗,然后昨天案发的时候,他一早就离开镇子了,我们今天早上查的时候,他老板说他昨天一直都没来工作,电话也一直关机,以前他可从来没有迟到过,更别提缺勤了。”
“我想应该不可能吧,你们难道就因为他缺勤,是个漆工就说他是凶手吗?”付侦好奇的问道,这帮警员难不成是被自己传染了,仅仅因为职业就怀疑上了别人,如果真是和自己学的话,那自己可成了罪人。
“当然不是,有证据的,请您和我去他的家里看看就知道了。”说着那个精廋的警员伸出手,做出了邀请付侦前去的手势。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于川!多多指教。”
付侦把馒头两下啃完,塑料袋随手一扔便跟着这个叫于川的人来到了肖家院子里,这里的房子看上去几乎没有区别,都是当中一个大院子,背后有个后门通往田间,想来应该是整个镇子的决定。
院子上此时乱七八糟的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和隔壁李家同样的卷帘铁门一样,左边是一个小门,不断有警员走进走出,而他们看到付侦和于川后,都毕恭毕敬的目视着。
一走进肖平的家,空旷的客厅就呈现在面前,正对着的是一台电视机,安静的放在木桌上,而挨着电视机左边的便是木质的长条沙发,说是沙发只是有个样子而已,而沙发前就一张小圆桌,放个菜碗再放个饭碗上去都感觉略挤的大小,不同于圆桌的拥挤,整个客厅宽阔无比,剩下的位置全部放着各式各样的油漆桶,就那样堆积了整个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
“您看看这里,这里刚好少了桶红漆。”来到电视机旁边,于川指着地上的一道圆弧红印说道,这就是他用了一桶红漆的证据吗?
付侦低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这道圆弧的印记,从痕迹上来说的确是最近一两天才会留下的印子,难不成肖平真是那个把李家客厅,天花板,地上涂满红漆的真凶吗?如果是的话,证据就这样放在客厅里不做掩饰,那也太不小心了一点。
“我们问过市里他的老板,肖平最近可没接什么涂红漆的单子,同时这家伙平时就不怎么和人说话,这红漆一定是他用的。”于川得意的说道:“还有一个更为决定性的证据,那就是被害人窗户下的脚印和他的鞋子留下的脚印大小完全一致,完美契合,这点我们已经做过对比了,可见那天晚上在窗户下准备行凶的人就是他!”
“真有你的啊!”听完这段话后,付侦不得不佩服这个叫于川的年轻警员,本来镇上的警员到昨天为止都是被自己的推理牵着走的,一时居然出现了能主动做事的,虽然动机是真为了破案还是为了在局长面前表现仍未可知,但总让付侦感觉到有副手在身边一样。
“电话关机我们也查过了,就是昨天早上关的。”于川继续补充道:“而且他本来是要参加昨天早上满月宴的,但是宾客里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出现过,这也基本坐实了他畏罪潜逃的可能性。”
眼前这个于川,说话和其他警员很是不同,有理有据,所提出的想法也全是做过调查的,看来镇上也有这样的人,但付侦内心还是有点不服气,自己的推理都出现过漏洞,难道这个于川的推理就牢不可破吗?
“那动机呢?”付侦这样问道。
“肯定就是嫉妒心了,有件事也许你不知道,这肖平是被害人母亲的学生,而且呐,还是那种关系。”说完这句话后,那于川一脸坏笑,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是怀里揣着价值连城的宝石一般。
“他和肖梗的关系我昨天就知道了,你想说这就是动机吗?”
“对啊,因爱生恨,第一个孩子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农药意外中毒死的吧!但没想到肖梗很快又怀上了孩子,这次便直接崩溃掉了呗,我啊可是听说过这样的事。”
“什么事?”
“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人,什么事都能做,但是一旦心爱的人被别人得到,便什么事都敢做,哪怕自己得不到幸福也要让别人不幸福的人,这市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你也见过不少吧!”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付侦点点头,觉得于川说的有道理,的确,肖平的动机是有的,这么多年他一直生活在这充满油漆味的房间里,并且不结婚,可见他对肖梗的爱意之深,而如此深的爱意下涌现的恨意,更是难以想象的。
“我还听说你对窗户的那个判断,的确是想的很全面,但如果凶手是肖平的话,那弄到邻居的钥匙随便配一把也不是难事吧!”
“是...”此时付侦也必须承认,自己引以为豪自以为全面的思考,也因为凶手是被害人邻居而变得不可靠,熟人作案的话,什么窗口进的还是哪个门进的便不是问题。
难道自己昨天大部分时间的奔走都是白忙活了吗?一想到这里付侦还有点不能接受,他在脑海里想着这样的案件经过:“案发那天深夜,邻居肖平带着凶器从正门或是窗子进入,残忍的分尸了孩子,然后带着油漆桶和凶器等离开了房子从后门回到自己的家中,第二天一早便逃之夭夭,如果警察看一眼就把罪行加到张飞飞头上,那也许他还会回来,但现在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罪行败露,估计就....”
又是一个没能抓到凶手的案子吗?这样不就和归到张飞飞头上的结果一样吗?都是抓不到人,一想到这里,付侦感觉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一阵花香袭来,这熟悉的味道使他想起了在奎镇医院闻到的那股花香。刚才由于油漆的原因,自己几乎没有闻到。
付侦赶紧找寻着味道的源头,发现是从左边一间房子里传出的,他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那房间桌子上面的花瓶还插着三朵白色的花朵,越靠近花瓶味道越浓,足以证明这是花香的源头,这件房里的东西大多都被搬走,只有花香依旧留存。
“这是....什么花?”付侦从未见过这种形状的花朵,它展开的样子神似小孩子带的铃铛,花蕊则是笔直的如同圆柱一般合于花中,而清香正从它的花蕊处发出,小小的花朵香味却很浓,甚至传到了客厅。
“啊?这玩意啊,不就是.....嗯,完了我也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了,一时间叫不出名字。”不知道何时,于川悄然出现在身后,本来他还想秀一下自己的博学,但到底念不出名字。
不会有错,昨天在奎镇医院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付侦贴着花蕊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证明自己的判断。
昨天未曾在那间房看到有这种花的摆放,但却有这种花的味道,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李家人说了自己心情悲痛,不会揣什么花在身上,而奎镇的人连感冒都要去市里治,平时都没啥人来看病,医院也不可能弄些花来装点房间,至于警察为了宽慰被害人的心境这种事,从那帮奎镇警员的表现来看,也是不可能做的,这点你身后的于川便已证明。
那么医院的花香从何而来呢?
“该死,想不通啊!”付侦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不知名的花朵放在原处,转身便走了出去,现在肖平的房子被拆成这样,再待下去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什么花香啥的也不想了,现在他自己心里也认定了,凶手就是这个肖平。
基本的问题现在都可以找到解释:被害人家中涂满的油漆,身为漆工的肖平有这种怪癖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至于钥匙,身为邻居的他随时可以去市里配,脚印的真假也无关紧要,并不影响对他是凶手的判断,更为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可以定性为畏罪潜逃了,从未迟到的他昨天居然缺勤。
“居然是这样....”站在广场上,付侦喃喃自语,看着围上来越来越多的人,眼神中充满了悲戚之色。
谁能想到,十多年的邻居,为了旧爱居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付侦长叹一口气,不知道现在该干嘛。
“您让一让,局长让我们把抄下来的东西拍点照片,他好弄材料。”
还是那个于川的话把付侦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知道警员进进出出就是为了搞面子工程,付侦有些不快,但还是迅速的闪到土路上,而围观的群众一看到付侦,也像躲瘟神一般躲着他,付侦不明白他们如此厌恶自己的理由,也不想明白。
他手里还拿着肖平的那张资料,照片上肖平低下的头活像一只过街老鼠,不敢直面众人的目光,也许他是被这个社会所排斥,因此才会犯下这样的罪行,想到这里付侦最后的疑惑也消失殆尽,最后重新梳理了一遍他终于认定,凶手就是肖平。
动机和证据都有,同时他自己也做出逃跑的行为,可以说是自爆身份了。
尽管付侦内心深处已经对自己说了至少十次这样的话,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仅仅是花香的问题,总觉得还有什么关键的信息遗漏了。
快到中午的阳光已然有些刺眼,付侦把头低了下来看着土路,由于闲的实在无聊,他把手伸进衣兜里,将昨天那帮奎镇小孩掉在地上的石头捏了一圈又一圈。
“叮!”
这时候付侦的手机又突然响起,他连忙打开手机,发现却是条彩信,上面赫然是被害人和李忠以及肖平的亲子鉴定,不得不说,这奎镇局长的办事效率真的高,本来还以为下午才能拿到。
如果亲子鉴定出付侦猜想的结果,那这件事就还没完,想到这里,付侦急忙打开了彩信。
“系亲生父子,系亲生母子。”
彩信上面别的内容付侦都不关心,怎么判断的什么专业术语全部忽略,他只拉到底下看到结果,当知道被害人的确是李忠和肖梗的亲生孩子之后,他便对自己犹豫的内心下了死命令:不要再想了!现在就去警局签字走人!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炎热的天气下突然吹过一阵凉风,自己背上一下子感觉凉飕飕的,付侦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啊切!”
付侦揉揉鼻子,将肖平的材料折成一个小块,两三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转身看了下李家和肖家这两栋房子,像是做着最后的诀别。
“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吧...”他心里这样想着。
“小子,你们不会以为那孩子就是犯人吧?”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而这句话也让付侦全身再次打了个冷颤,他惊讶的转过身来。
事到如今,肖平已是畏罪潜逃了,难道还有什么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