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商贩络绎不绝。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风姿绰约的女子牵着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孩童往巷子深处走。
妇人一袭素色锦衣,衬得肤色雪白,头上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一支白玉簪子斜插在上面,耳朵上一对儿碧玉珠,随着妇人的步伐微微摇曳,眼波流动,似含了一汪春水,朱唇微闭,像极了海棠初开,腰肢不盈一握,姿态浑然天成,堪称绝色。
她旁边的小女孩则是梳着一个双丫髻,样貌除了大小之外竟然和旁边的女子再无二样,小女孩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步伐也有些僵硬,只是木然的往前走着,莫名有种怪异感,不似一个活物……
一大一小往前走着,一个小店铺出现在眼前,两扇木门的上方挂了一个牌匾,字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是隐约看到了“焦桐”二字。
焦桐斋是一家古董小铺,开在这深巷中颇有几分姜公钓鱼的意味。
姒书牵着小女孩进去,店里摆放了一些古董,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柜台那里,小丫鬟一看姒书回来了,忙上前打招呼:“姒书姐姐,这个月的账已经做出来了,您要看一下嘛?”
“不用了,我一向放心你。”
姒书没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反正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几个客人来,她把店选在这里,不就是图个安静嘛。
姒书牵着小女孩往后院走去,后院不大,却拾掇得干净利落,院门正对着的是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厢房,西南角种了一棵梧桐树,葱葱茏茏。
姜婶儿此时正在东厢房一侧的厨房里煮饭,一边搅动着锅铲,一边吆喝道:“少族长回来了啊,小书正在长身体,我炖的骨头汤,做好了就给您送去!”
姒书点了点头,就牵着小书进了正房,厅内摆放着一张紫檀木鹤鸟梅花纹平头案,上面置着玉石砚台和笔架,几张未写完的书法宣纸平铺在桌上。
卧房内则是一张红木镂雕卷云纹架床,铺着湘色锦被,垂着素色纱帐,床的对面是一个用来梳妆的小案,上方悬有一副骑虎美人图,右下角写着她的名字,姒喜。
传说中姒喜是姒族之祖,活了几千年,却因爱上了当时云秦国的君主亥帝而放弃了永生,为亥帝生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亥帝倾举国之力讨她欢心,无心朝政,最终邻国攻打云秦,云秦灭国。
姒书好收藏,这副画是她偶然得来的,见它与姒族有关,便挂在了房内。
除了姒书,大抵也没有人会挂她的画像吧,云秦灭国之事,使姒喜成了祸国殃民的代名词。
姒书控制小书坐在案边继续练习书法,而她则坐在小书旁边出神。
姒书是古老的姒族后代,族内只有女性,姒族可以让不孕的人怀上孩子,也可以自体生殖,生出来的替躯与主体一模一样,但是没有意识也没有思想,一切行为都由主体操控。
姒族会在主体年轻时生产替躯,等替躯长大成人后就换躯,如此循环往复。
也因如此,除非意外死亡,姒族人可以一直用这种方法活下去,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永生了,但是也有选择跟男人结亲生子的,有了真正的孩子,永生的能力就会消失,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如果生的是个女儿,女儿就会继承这种特性。
姒书看着木然的小书,小小的身体端坐在案前,机械的练着字,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么小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可是她想不起来了,童年太久远了,远的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姒书突然想用这个十岁的替躯了……
只是风险很大,如果转移过去,至少得十年之后才能生产下一个替躯,这十年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再也没有机会重生了。
自从这个想法产生之后,姒书就越来越想尝试,以前一直都是生产替躯照顾替躯,无缝衔接,好久没有一个人自由自在过了,如果变成十岁,虽然不太安全,但至少有十年的时间是自由的……
咚咚咚,敲门声把姒书的神儿拉了回来:“进来吧。”
欣儿端着姜婶儿刚炖好的猪骨汤进来了,看着正在练字的小书,不解道:“她不是没有自己的意识嘛,为什么还要练字?”
姒书轻笑:“这样我就不用费时费力了,等我换成她,她学的就是我学的。”
欣儿听完两眼放光,但随即又暗淡下去。
“真羡慕姐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学会这么多,而且还可以一直活着,等我不在人世了,姐姐应该还是这般年轻吧……”
“欣儿不用羡慕,姬族虽不比姒族长寿,但是可以平衡胎儿性别,以后你若喜欢男孩便生男孩儿,喜欢女孩便生女孩儿,可以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这也是别人所羡慕不来的……”
欣儿一努嘴:“生孩子有什么好的啊,不管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只要多生几次就可以生出来啊,我这个能力没有丝毫用处,唉……为什么我就不姓姒呢?”
姒书摇了摇头,欣儿是姜婶儿从族里带出来的,她自幼丧父,娘亲又久病不愈,尽管族里的大夫每天尽心照看着她,还是没有活多长时间,在前几个月离开人世了。
死别之痛姒书不太理解,她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是师父把她带大的。
师父也是姒族之人,虽然经常游历四方,一消失就是几十年,但是姒书并不难过,因为她知道师父总会回族里看看她和师姐的,几十年对姒族人来说太短了,算不上是久别,这也是欣儿羡慕姒族的原因吧,不用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去……
姒书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免得引起欣儿的丧母之痛,于是半是岔开话题半是试探性的问道:“欣儿,你说我变成十岁好不好,你就是我的大姐姐了!”
欣儿惊道:“姐姐不要开玩笑了,姒族人哪有用十岁替躯的啊,又脆弱又不方便,而且菱姐姐也不会同意的!”
“这倒不用担心,我明日去跟姒菱姐商量商量,倒是你,我变小了你会不会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疼我啊?”
姒书说着就笑吟吟的倚在了欣儿身上搂住了她的脖子。
欣儿忙把她推开:“真受不了你,明明是活了上千年了,还要学人撒娇。”
姒书咯咯的笑:“等我变成小孩子还要更粘人呢,你早做准备吧!”
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