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正良不愧是商界精英,好好的一件大好事,愣是给他说成了充满铜臭味的交易。不过想到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为了战士们好,我的心里还是开心的。
他在我跟前仔仔细细的掰开了说,可对别人就没那么好了。发出去的通知只说五日后在中央广场中心酒楼里要办一场拍卖会,届时欢迎各大老板参与。弄的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好好的办什么拍卖会,卖的啥?卖出去的钱又要干嘛?
这个日子他选的极好,五日后的拍卖会一过,直接迎来的就会是新年,如果拍卖会顺利,那么这个年大家欢欢喜喜的过,如果不顺利的话,也没关系,过了年战号就要打响,也算是给各位提个醒,我真是对他这样的奸性子感兴趣,要怎么才能练就这样的通识!
父亲自然是我透了底的,加上有了葛正良的主意,他只有说好的份,也不凑那个热闹,只把库里自己准备捐出去的东西拾掇出来让我送到拍卖会上。我也是这会儿才想起库里那个骷髅头的事情,便问道:“爹,前儿去收拾库里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一样东西,可是把我吓了好大一跳,这会儿刚好提起来,我便问问,有个黑红黑红的骷髅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易乾雍本来还扬起的嘴角一下子捋平,隐隐有下坠的趋势,可见是让我这一问弄的心情不好了,我本意只是好奇,要是引得父亲不高兴,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连忙道:“父亲要是不想说,便当我没问,到底是为了好奇,也不是什么非要弄明白的事,没的让你想到什么不开心。”
易乾雍摇摇头没说话,沉默了半晌,站起身往库房走去,我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久了,我还真有点记不起来了,你来。”父亲叫唤我过去,我便紧巴巴凑过去。
他打开堆放在墙角的第一个箱子,正是上次琉璃发现的那个,里面是黑绒布包的那块黑红的骷髅头,我避开眼不想再看一遍。
“你看到的是这一个罢,里面还有几个,你却没看见。”说着,他挪开最上面这个,接连打开了几个箱子,我偷偷瞟了一眼,竟然全是骷髅头,只不过有大有小,颜色也不尽一样罢了。
难不成这是父亲独特的收藏癖?莫不是这些都是什么名人的头骨?实在是后世奇葩的人太多,我不得不往奇怪的方向想去。
“别怕,虽然是骷髅,但是加工之后就是摆上当装饰品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咱们不兴这个。”父亲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嘴角温和的模样看在我眼里一时却有诡异的错觉,实在是这地下室作为库房阴森极致,再加上几个头骨,不由得让我觉得像是误入是什么恐怖片现场一样。
“爹,你怎么会喜欢收藏这个?”我忐忑的问道。
他听我声音哆嗦,知我害怕,转过身用摸过那头骨的手安抚的拍着我的后背,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收藏它们倒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些东西,这里头是有故事的。说起来,这个黑红色的头骨,你还要叫他外公……”听着父亲低沉的介绍,我的恐惧随着故事的深入早已忘记到九霄云外。
父亲十三岁那年,爷爷还健壮着,那时候国民政府刚刚成立,到处征集壮丁充兵,爷爷窝藏了父亲自己顶上就成了这其中的一员。训练难,训练苦都没有让爷爷喊累,他高兴的是终于能给家里带回一些新鲜的馒头和咸菜,除了奶奶,那个时候父亲下面还有两个小的,只是都没有熬过15年的冬天,一坯黄土埋了了事。事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难过的,先是奶奶受了打击熬了不久就去世了,接着是17年的护法运动,爷爷在当地的武力冲突中受了重伤,无法再回军队,只得领了一些米粮回家去了。不敢叫人发现家里还有个儿子,爷爷带着父亲离开南京去了上海。也是因为到了上海之后,父亲为了挣钱给爷爷治伤,什么活都干。于是头脑灵活,勤勉能干的父亲就让当时的易老爷子看中带了回去当继承人培养。
说到这茬父亲还停顿了一下,可见思绪是跑远了,我这才知道父亲以前是姓单的,叫单卓越,这个名字也是有着这个时候独有的特色,和易乾雍这个名字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有些明显的拍马不及。
父亲不过一会儿就回神过来,继续往下说。
那一年是多事之秋,名不言传的父亲突然成了易氏商行的继承人,惹来了许多人的眼红,总有不如意的事情跳出来阻碍。正是因此,易老爷子让父亲改了姓,也是在变相告诉外面的人,有他罩着谁也动不得他选的继承人。
父亲的心思是个活泛的,他当时一心只想着能给爷爷多弄些钱买药,对于这样天大的好事自然是积极进取的,爷爷更是受了一辈子的苦,临了了还能看到儿子有出路一门心思支持他,这事就定下来了。父亲想接爷爷进府里住,爷爷怕让人说闲话就没答应,后来就没后来了,就在第二年父亲结婚的时候爷爷撑了几天就没了,一身的伤痛是他去世的催命符,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恨上了民国政府。到了再成熟一点的时候,才知道当时也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才会需要兵力同列强对抗,对战争就有了难以言喻的抵触。
爷爷葬在了他们刚来上海住的那个小地方边上的山坡上,本以为伤痛就此停止,1923年,易老爷子因病逝世,突然一下子连续两位父亲相继离世,给了父亲很大的打击,好在那时候已经结了婚,连第二个孩子都有了,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他才没有被打倒。
“这中间除了你爷爷的,还有你义爷爷的,另一个却是意外得的。”
原来几年前日国人来犯,掘了山上的墓园,到处翻值钱的陪葬品给他们拿去买武器装备食物来维持侵略,父亲得了消息提前去了两位老人的墓地(中途移到一个地方葬的),无法带走全部的尸骨,只能捡了头颅带走,那多出来的一个却是隔壁墓中遗落的,都道世道艰难,他就顺手一起带回来了。慌乱中也没办法再寻地方安放,只得托人请了一位匠造好手来府上把头骨做了处理变成装饰品,便成了如今我看到的模样。
听了父亲一番解释,我心中跟着跌宕起伏,害怕的情绪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忧伤,这会儿反而理解了最早川口一家来的时候父亲为什么一反常态拒绝交好,庆幸我选了对的立场做了对的事,也难怪说起捐物这件事,父亲这么高兴,想来也是想到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