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此之前,柴氏已甚为接近那处秘境,可惜天不遂人愿,老李头忽然杀到,便是再接近,只要还没进去,也是徒劳。此刻则反倒便宜了老李头,携着二人飞入高空,少去林木遮挡,眼前一空,一座青山顿时展露眼前。
“毒窝子山?”老李头年纪比柴氏还大上不少,显然也知晓此地,“洞天福地便是在那里吗?”
青年已经逐渐适应在半空飘着,闻言指向山腹,道:“往那走。”
老李头依言飞去,不片刻,即落在山腹。青年虽只来过一回,但因此地的重要性,自然牢记路线,此时在前面带路,左拐右绕,除了走得慢些,倒是顺当无比,顷刻间,便来至那处凹壁。
老李头走到凹壁尽头,探头瞧向黑洞,默默感应一番,隐约间,只觉体内灵力仿佛老饕乍遇佳肴,虽只闻其味,却已蠢蠢欲动,心下登时对青年所言信了九成,剩下一成,无非是要眼见为实。可即便还没看到,光凭着这九成,也几与事实无异,心下不禁一阵激动,但其多年隐忍,心思深沉,重重呼吸两声,便又恢复如常,回过头道:“还要劳烦小九头前带路。”
原来依着青年之言,若非他亲自带路,擅自进洞者,只会迷失在重重黑暗之中。而老李头对此倒是深信不疑,洞天福地,本就不可轻入,何况这毒窝子山虽在近百多年人迹罕至,可在此之前的千万年中,谁知道又是个什么模样?这洞天福地若没有一点禁忌隐秘,又如何能隐藏至今?
青年点头道:“这是咱们商量好的,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只是过了黑洞,我就再无依仗,如果不尽早交给大娘法宝,等一会儿到达洞天福地后,你突然翻脸不认账,我又该如何自处?”
老李头低笑两声,旋又蓦然一顿,沉声道:“那你说怎么办?现在给了,你们立时便能抽身,我空在门前却不得入,又有何用?”许是宝山近在咫尺,初时还能沉得住气,却不料才多说两句,便又露了情绪,急不可耐得冲动仿佛一把刀子,磨得嗓子沙沙作响,令其说话的声音也带出一丝喑哑。
青年略一沉吟,将柴氏叫到身边,从怀中掏出两物,一把碧油油的雕叶小伞,一艘灰蒙蒙的盘龙小船,皆是精致小巧,一手可握,赫然是老李头交给他的两件法宝。
老李头双目一眯,袖中蓝芒乍现,道:“小九,你这是做什么?”
青年忙抬手一压,示意稍安勿躁,解释道:“我刚刚看你传授这法宝的激活方法,需要一手持物,一手捏诀,这样,我将法宝握在手中,再放在大娘手中……啧,你别紧张,没事冒什么蓝光?”说着将两件法宝紧紧包在掌心,又牵过大娘一只手,作握拳状放在其掌心,“这样,就还不能激活法宝,但在通过黑洞的过程中,我张开手心,大娘便可以马上接到法宝,如此,等到了洞天福地中时,你即便翻脸,我们也能及时发动法宝,全身而退。老李头,你看我这办法可还行?”
老李头朝两人的手掌看去一眼,嗤笑一声,道:“亏你能想到如此讨巧的主意!”袖中蓝芒却不消散,显然还在防备二人。
青年能听出其笑声中得讥讽,撇撇嘴道:“为了活命,有什么?如果咱俩掉个个儿,我强你弱,你难道不绞尽脑汁?慎之又慎?”
老李头一怔,竟是点点头,破天荒地赞同道:“此言有理。”旋即示意青年上前,并叮嘱道:“你先把手拿开,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吓,万一一个失手,我顶多失了洞天福地,你们却要性命不保。”
青年哑然失笑,却也不再刺激老李头,将拳头从柴氏掌心拿开,随即与柴氏走到洞前,朝右侧一指,道:“你站开点,我年纪小,经不起吓,万一一个失足,先跳下去,那你可要人财两空。”
老李头微微侧移两步,眯着眼道:“小九,你可莫要耍什么花招!”随着话语,蓝芒已冒出袖口,飘荡于青年身前,上下起伏,吞吐不定。
青年嘿嘿一笑:“哪敢呢?”旋又脸色一肃,道:“我先提醒你,这黑洞虽然不深,但古怪得很,进入以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所以我才要在这洞外,把话提前说清楚,省得我在里面有什么动作,触碰到你那脆弱的神经。”
老李头白眉一轩,道:“神经?”
青年眨眨眼,道:“就是……包子!”话音未落,忽扯着柴氏纵身一跃,落入洞中。
老李头面色一变,几乎同时跳入黑洞,下刻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正当不知所措之时,眼前忽又一亮,已来到一片世外桃源。
老李头微一趔趄,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下刻不及细观,已知上当的他袖中蓝芒倏然大盛,厉喝道:“温!九!”
便在此时,身旁砰地腾起一股沙尘,隐约伴着青年一声低喊,似是在指明方向。老李头冷哼一声,蓝芒已如灵蛇探首,飞蹿而去。孰料那沙尘前面却青光一亮,陡然飞出一把碧油油的小伞,与蓝芒撞在一处,只听喀嚓一声脆鸣,小伞裂成数片,散落在地,蓝芒却也消散于虚空之中。
老李头在交出这避风伞之际,便料到会有此景,所以不但不怒,反而嘿然笑道:“接下来呢?是否要用那‘地龙舟’了?”说话之时,数道蓝芒早已蹿出,攻入沙尘。
沙尘中终于掠起青年的回应:“不敢小看你老李头的心计,所以逃命之事,便不劳烦了,我们自力更生!”言罢,一阵旋风陡然升起。
老李头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景象,不惊反喜:“同样的伎俩,还想在我面前用上两次?咄!”只见数道蓝芒在沙中一绞,那旋风竟微微一滞,隐有崩溃之象。
沙尘中立时传来一声青年地惊呼:“大娘!”
老李头笑道:“第一次不知虚实,老头子才采取守势,如今既知你是……唔?”忽见沙尘中红光疾闪,老李头登时想起那截断刃,不由心下一哂,挥起大袖,蓝芒点点洒出,在身前汇成一片水幕。
然而沙尘中那红光却并未飞来,反是越闪越亮,越闪越多,待老李头发觉不对,那一片沙尘已由褐转红,隐隐透出一股腥甜之气。接着旋风重又刮起,只一刹那,即风散沙落,一切归于平静。
而青年与柴氏二人,也已消隐无踪。
老李头脸色一沉,下刻忽有所觉,转首朝北面望去,只见一蓬沙尘隐约冒起。原来此地开阔平坦,虽有树木,但不至于像林子那般密集,一眼望去,附近景物颇是清晰。而那地傩传送一次,仅十余里,算不得遥远,在湾泠那种地势复杂的地方还能掩藏行迹,在这秘境之中,却全无遮掩,传送到了何处,端是一览无余。
那沙尘宛如湖面上的一层泡沫,稍纵即逝,却足够老李头捕捉到具体方位,不禁冷笑一声,下刻蓝芒一闪,以灵气为凭,飞掠而去。老李头虽是在意青年与柴氏,但知晓方位后,已是成竹在胸,因此终于有几分心思放在这洞天福地,略一打量,果真如青年之言,白花遍野,一望无际。
那可是风怒香啊!如此至宝,便是与之水系法术不合,也是价值连城,毕竟仙从人来,生意一词,自古有之,他老李头用不着,别人会用得着,届时还怕换不来合用的珍宝吗?而且仅是这么搭眼一瞥,白花之外,仍有各色灵物,真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老李头纵然惯于隐忍,想到此地已是他囊中之物,也禁不住喜形于色。
十余里距离倏忽掠过,老李头赶忙按捺住心思,专注于眼下,放眼望去,只见柴氏一身斑斑血迹,昏迷在地,却不见青年,稍一侧目,才发现其在数十米外,正撒开膀子,挖着泥土。
老李头飞身掠去,停在青年头顶,饶有兴趣道:“连养你救你宛似亲母的柴娘都弃之不顾,着实不为人子!”
青年动作猛然一滞,慢慢回过身,但见老李头冯虚御空,浑身蓝芒环伺,恍若仙人降临,一时竟仿佛惊得傻了,跪在地上,怔怔无言。
老李头忽然注意到青年身旁有十余朵七彩巨花,与风怒香极为形似,不禁心下一奇:“这是什么花?”念头未落,身上陡然冒出四簇血花,一个愣神后,痛楚才姗姗来迟。
老李头大惊失色,他虽是分心旁顾,但从青年一路而来的举动,心知其绝非坐以待毙之徒,是以大半心神仍放在青年身上,以防不测。不料就是这般,仍没看清如何受的偷袭,而且……他竟是受伤了?
蓝芒恍如感受到老李头得惊怒,霎时沸腾如潮,往青年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