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柴氏盘膝而坐,忽察觉青年异动,眼皮一颤,缓缓睁开,正迎上青年投来的目光。
青年见柴氏面上已见血色,不复先前衰败之象,先自喜道:“大娘伤好了么?”
柴氏颔首道:“虽未痊愈,却已无甚大碍,你这蟠桃果真是疗伤圣物,不凡得很!”
青年哈哈一笑,难得谦虚道:“这蟠桃可不是我种的,要谢也谢不着我。”
柴氏摇摇头,懒得与他贫嘴,扭头看向身旁的娇小身影,轻轻一叹。
青年心中一紧,道:“蟠桃对红娃没用吗?”
柴氏抬起头,见他神色,微微一笑,道:“自是有用,只不过红娃并非炼气士,恢复起来要慢上许多。”顿了顿,敛去笑容,“但这左眼怕是……”
青年垂首望去,只见一道拇指宽的伤口,自红娃左眉而起,直贯眼下,宛如一条裂开的沟壑,而许是蟠桃之功,里面已长出新肉,不复初见时的骨肉纠缠,但仍显得狰狞可怖。青年只瞧上一眼,便似针扎似的眼皮一颤,移开目光。
柴氏察觉到青年动作,又是一叹:“明明已经逃出生天,还要回来帮你,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小九,大娘养你十三年,含辛茹苦,早已视你为己出,故此甘愿一死,也要救你,但红娃不同,与你相处不到一个月,便能如此待你,更难得的是其一片赤子之心,毫无半点杂质,所以你莫要以为红娃是个孩子,或是实质上并无帮到你的结果,便小看乃至辜负了这一番情谊!”
青年心知柴氏绝非自吹自擂之人,之所以将自己的功劳说得如此重要,无非是为了衬得红娃此情更重,不由呼吸一滞,将目光重又落在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痕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柴氏看他两眼,话锋一转,笑道:“我看你醒来时面有急切,可是有什么事?”
青年似也转瞬之间换了心境,精神一振,道:“想大娘帮忙,去一个地方。”
……
片刻后,青年重又回归梦境,控着黑雾升至半空,搭眼一瞧,看到一滩银色灵力正往远方掠去,速度颇是不慢。但青年在这黑雾形态下,自是不怕跟丢,身影一晃,来至灵力上空。
青年并未摄取灵力的念头,所以只在高空跟着,约莫盏茶功夫,身下银液一停,再也不动。青年知晓到了地方,召来蓝色碎片,朝银液附近掷去。
碎片宛如一颗水滴,落至银液旁边,忽然之间,一个闪烁,消失无踪。青年心下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紧接着,却又觉眼前一暗,一片幽蓝缓缓浮现。
那片幽蓝其实也是光芒,但较之漫天的七彩光晕要安静深沉许多,所以才显得暗淡。幽蓝越来越多,直至占据百里方圆,才蓦然止住,下刻光芒一敛,倏忽之间,竟变成了一片湛蓝清澈的湖泊。
青年咧嘴一笑,心知成了,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颗雄狮脑袋,瞅着湖泊成形,也是摇头晃脑,自鸣得意。这时,立在湖泊前的银色灵力似有察觉,忽在湖泊上空转了一圈,而后略一停滞,往来路掠去。
青年瞥去一眼,不再关注,迫不及待地飞向湖泊,但他方一接近,一小片水域竟缓缓变黑,转眼间,化为袅袅黑烟,蒸腾消散。青年吓了一跳,忙又飞高,却是脑袋一热,忘了黑雾一向不受这些灵物待见。他正要召出灵力,不料心念一起,周身忽然罩上一层银液,悄无声息,自然而然,比他早先控制灵力的时候,不知迅捷灵动了多少倍。
青年转过头,只见一头小巧雄狮立在虚空,昂首挺胸,趾高气昂,不由无声一笑,倒是没再忽视二号,难得在心中赞了一句,随即也不管雄狮如何闹腾,再次接近湖泊。落在湖边,青年探手掬起一捧湖水,只见水微微泛蓝,清冽透彻,再往湖中一望,心中又掠起一个早已存在的疑惑。
原来在现实中,此地正是青山瀑布下的那一汪碧水湖,按常理推断,此地在梦境中,即便是看不见湖泊,在对应的空间上也该是一处偌大深坑,但为何之前这里却是一片坦途?
青年先前醒来,寻求柴氏帮忙,便是为了寻找湖泊,柴氏乃炼气士,身怀灵力,在梦境中,正是上好的地标。若无柴氏帮忙,青年虽也能按照现实与梦境的地形对比,慢慢规划出范围,但耗时耗力,总不如找柴氏帮忙来得便捷。
而这也正是青年的疑惑所在,若是现实与梦境的地形完全一致,他本不必找柴氏帮忙,更不需耗时耗力,只要寻到一处方圆百里的巨坑,必然就是湖泊所在。
青年不禁寻思:“难道这梦境与现实,还隔着什么东西?”出神片刻,一无所得,不禁又回到眼下。经过之前的黑烟袅袅,青年已然了解,这湖水与七色花异变而成的碧水不同,并不能被黑雾吸收,这一方面,倒是与白花如出一辙,而若只论吸收与否,土地也在此列。
由此青年又进一步推断,白花、土地,还有眼前的这一片湖水,对于黑雾来讲,是否就像还未煮熟的佳肴,尚不能下肚?随即却又摇头,心忖:“与其说这些灵物是佳肴,不如说黑雾是毒药,而这些灵物尚未达到能够抗下毒药的程度。唔,这些泥土倒是能抗住了,只是还不够?”这时掌心突然爆出一团七彩灵气。
原来青年推断之际,手上也没闲着,想要将七彩灵气渗入湖水,就像涂鸦白花一般,不料却失败了。青年见此,忽又灵机一动,抓起一把泥土,尝试接纳七彩灵气,只见光晕一暗,已封在泥土之间,竟是成功了。然而青年发现封在泥土中的七彩灵气移动极为缓慢,光泽也转为暗淡,与之相较,白花花瓣上的七彩灵气,就好像只是从虚空变幻一下位置,毫无异样。
青年不由忖道:“泥土能完美封存碧水,却不能完美封存七彩灵气,白花与碧水同源,暂且不论,只论七彩灵气,却能完美封存,所以白花较之泥土,更适合封存其他灵气?”忽然一愣,却是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
不论是涂鸦白花,还是试验碧水,又或是试验土地,青年往往只能专注于涂鸦和试验本身,顶多凭借着一些灵光,突发奇想,但如方才这般,一边试验,一边思考,甚至还具备思辨能力,却是头一遭遇到。
青年望着裹住全身的银色液体,忽然醒悟,有了二号控制灵力,便如甩脱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浑身一轻,较之以往,自是游刃有余。想通此节,青年忽又心中一动,望向那头趴在虚空的小巧雄狮。二号立时有所感应,一个激灵,支脑袋起,朝此处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