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家伙约莫半人来高,一端支了三根架子,架子上是一根圆管,足有碗口粗细,靠近支架的这面伸出两个把手,宛如两只犄角,另一面则探出支架,笔直对着前方,通体褐色,显然也是秘境泥土所制。而取出此物后,象征储物戒指的雾气并未消散,始终连接在圆管右侧。
此时身在半空,无处着力,青年便拿出几个二代机的散件,安装在大家伙底下,只要双手不离开大家伙,心意所之,二代机即可将其托在半空。
办完此事,青年握住两只犄角般的把手,将圆管对准叶霄,之所以先选择他,却是念着云雷天尊刘泽在其身侧,随即双手拇指摩挲着把手上的按钮,轻轻按下,只听砰得一声炸响,没有过程,没有前后,仅一刹那,火焰与圆管之间,凭空出现了一道碗口粗的青光。
不过越是接近火焰,青光便越是散乱,几欲被狂风搅碎,亦且青光尽头处,竟是燃烧起来,恍似一颗倒飞升天的流星。
便在此时,砰的又是一声炸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又是一声,竟似永无止境。
狂风之中,火光骤然大亮,赤焰滔天,然亮不过一瞬,便被接踵而来的青光洞穿。
但见天地之间,一道青光直入云霄!
下一刻,一缕烟花似的火焰脱出狂风,瞬息远去,只留下一声凄厉嘶吼,犹如鬼哭狼嚎,响彻云际。
青年见状,终于松开拇指,那一声声砰然炸响也当即而止,他望着眼前逐渐消散的青光,咂咂嘴,道:“还挺带感!只是这炮不是炮,枪不算枪的,到底该叫什么名儿?”原来在等待柴氏破境的月余期间,他又造出不少新型装备,这面前的大家伙正是其中之一。
而这大家伙的子弹个头亦是又大又沉,填装起来本是一件麻烦事,幸得储物戒指内的东西可随心而动,否则二十丈方圆的空间,他又怎能一伸手即可拿到欲得之物?他取出大家伙后,雾气并未消散,正是始终与戒内空间相连的缘故,随即只需心念一动,戒指内的子弹便自行补充在大家伙体内,当真是方便之极。
唯一一个缺憾,就是这般做法仍旧笨重,若非乔磊等人被狂风困住,令他好整以暇,这大家伙威力再强,他也不敢拿出来使用。
此时叶霄已不知去向,留下刘泽拖着伤躯在狂风中强自支撑。青年见状,慢慢调转枪口,又对准刘泽。有叶霄的前车之鉴,刘泽登时目眦欲裂,周身电芒急窜,显然是拼了老命,然身中暗器后,体内始终有一股乱流上蹿下跳,令其伤势不断加剧,亦如跗骨之蛆,难以根除。
他自不知爆裂弹是何物,亦不知爆裂弹里面掺有七彩灵气,天生混沌扭曲,入体之后,与剧毒无异,危害极大,他徒弟曹壁俊便深受此苦,是故十成力气用不出三成,别说躲避青年的攻击,就是青年不管他,过不了一会儿,也要葬身在两袖清风之下。
眼看那造型诡异的圆管已对准自己,刘泽不禁生出一丝绝望,暗道:“吾命休矣!”不料青年忽然一跃而起,竟是对那大家伙不管不顾,任由它落入湖泊,其人则在瞬息之间,飞掠至十丈之外。
这时一道人声才姗姗来迟:“咦?好滑溜的小子!诸位道友莫慌,桦雄来也!”
青年本欲如法炮制,击落刘泽,忽然之间,脑中一阵刺痛,情知有变,顾不得将大家伙收入戒指,心念一动,已控着二代机飞掠而走,此时甫一站定,正听见那声音自报家门,不由浑身一震,脱口问道:“你叫什么?!”
只见狂风边缘,不知何时多出一名蓝衣男子,面如冠玉,衣袂飘飘,眼望如许乱象,却如置身自家花园,闲庭信步,神态甚是潇洒。四周狂风巨浪,青年人微言轻,话一出口便淹没在混乱之中,不料这男子竟转过头,笑问道:“怎么,你识得本公子?”
青年只觉语调悠悠,曼若轻风,竟是如临耳畔,听得一清二楚,不由问道:“你叫华雄?”话一出口,又卷入狂风之中。
那男子却仍能听到,颔首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区区在下。”
青年嘴角一抽,抱拳道:“在下温酒,幸会幸会!”
桦雄竟也还施一礼,道:“见过温道友。”
此时湖水被狂风卷入高空,又簌簌而落,竖的、横的、斜的、打弯的、旋转的,交错纠缠,宛如世界末日一般,这二人凭虚而立,却忽而不慌不忙地打起招呼来,当真是诡异之极。
只听得桦雄又道:“敢请道友稍待片刻,那边有我的几位好朋友,容本公子解救出来,再与道友一叙。”
青年道:“那可不行。”右臂一抬间,已是连开三枪。
桦雄浑然不觉,只是叹道:“何必呢?打打杀杀,多么不雅!”语气柔柔切切,竟似女子一般。
青年见其一动不动,竟也毫发无伤,不禁眉头一皱,将手枪一收,从戒指中取出一个一米来长的武器来,只见这武器通体狭长,后有托板,中部下方探出两支握把,一短一长,两者之间设有扳机,最前方是一截圆管,而与那不知该如何归类的大家伙不同,这玩意儿依然是枪中一员,被青年称作“突击步枪”,亦是秘境月余期间制作的新型装备之一。
他这边刚一拿出突击步枪,忽觉脑袋一疼,正是假眼有所警示,当即便欲控制二代机避让,然这一疼却与往日不同,只觉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无不存在威胁,而相较樊荼施法宝围剿之时,此刻又更为险急,只因那威胁竟已近在咫尺,便连扔出炸弹的间隙也不存在。
青年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身上的“神装”,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全速冲去,而他既已无法闪避,索性奋然反击,单手举起突击步枪,扣动扳机,于冲刺途中,不瞄不看,手臂枪口竟始终锁定在桦雄身上,宛如磁铁相吸一般。
原来二号将老李头余下的灵力尽数吸收后,墨镜中的定位功能竟又有所提升,以往他定位一物,不论是活是死,眼睛需始终盯着对方,便如首次察觉墨镜功效时,看到的那粒沙子一般,若要将定位之物与枪口连成一线,则还需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干扰,便如当初夜战时,定位的那名绽雷崖弟子一般。而定位功能有所提升后,他只需凝神看向一物,之后在一定时间内,便无需再盯着对方,也能有所感应,时间多少,则似乎与定位对象有关,活物较之死物,人较之其余动物,炼气士较之普通人,时间依次递减。而炼气士与炼气士之间,又各有差异,如在一杯倒酒楼中所遇的蓝衣女子,直至被祝轩宇赶走时,他还犹有感应,眼前这位桦雄,打完一梭子弹后,感应便即消散无踪。
只听得嗤嗤嗤一阵低鸣,百余发子弹倾泻而出,桦雄惊噫一声,轻笑道:“垂死挣扎么?”话音未落,终究不能再无动于衷,一边游走闪避,一边十指连弹,漫天子弹如坠深渊,纷纷不见踪影。
另一边,青年顷刻间已冲出百丈多远,他本就在狂风边缘,再去百多丈,风势更缓,湖水也不再倏起倏落,如骤雨般瓢泼。他身形一缓,停在半空,不用低头去看,已感受到周身上下的衣服裂开了无数口子,若是再有这么一轮打击,说不得就要当场烂掉,不禁寻思:“奇怪,这人用的什么法术?无声无息的,临到跟前才被假眼发觉。”
他举目望去,借着墨镜之能,景物一丈丈拉近,视野也一圈圈缩小,眨眼又落在那桦雄身上,只见他此时正往狂风中心走去,四周风雨如晦,他却视若无睹,意态闲适。不过青年很快便发现,桦雄走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小,片刻后,便即静止不动,再难寸进。
而随着桦雄停下,前方忽然一清,虽有片片绿芒,然湖水却是尽去。青年视野此刻已变得殊为狭小,但上下看去,仍可见到万千水滴恍如碰到了一面无形屏障,汇聚于此,心下陡然一跳,醒悟道:“啊,以灵化实,是水!”
他对战经验本就不足,寥寥数次所见的法术,皆是五光十色,斑斓绚丽,便是易凌霄那次展现的龙首,亦因外形是神兽之故,一辨即知,哪能料到桦雄的法术竟能融入湖水,以假乱真。直到此刻见到风雨相隔的异象,才陡然想起柴氏当初讲述“以灵化实”的道理,恍然大悟。
他看向祝轩宇四周,约莫百米范围内,除了偶尔卷起的绿芒,空无一物,忽又寻思:“这姓祝的脚下也有湖水,却没有一点异常,反倒是一过这片范围,尽是卷到天上的湖水,难道那些水……全是法术?”
他慌忙恢复视野,遥遥望去,只见湖泊中央风雨如晦,无数水浪顺着狂风倒飞天际,隐隐形成一道浑浊漩涡,蔚为壮观。若那与狂风纠缠不休的水浪俱是桦雄所致,那青年早已深陷法术之中而不自知,倒无怪乎直至攻击临体一瞬,才察觉到危险。
再一转念:这桦雄岂非早已来到此地?想来湖水第一次被狂风卷起时,便是他窥伺在侧,施法所致。
实则青年所思,已与真相相去不远,只不过仍想岔了一节。这原也怨不得他,他对法术知之甚少,不了解越是效果卓然的法术,越难一蹴而就,祝轩宇的两袖清风,要想达到消弭万物,无可留存,桦雄的迸珠水术,要想达到浪花滔天,水珠万千,皆须一个过程,是故狂风卷起湖水之初,乃是两袖清风未竟全功,真地卷起了湖水,而非桦雄法术所致。
否则以祝轩宇之能,哪怕受了伤,一有异动,立时也会有所反制。唯有出其不意,借着真湖水动荡之际,顺势而为,浑水摸鱼,才能令桦雄于不知不觉间成势,待得祝轩宇有所察觉,也为时已晚,无法再像对付乔磊等人那般,一举将其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