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之前那样疯了般地想见他,真见到了,却什么都不想说。我的另一只手缠了纱布,没办法挣脱他的手,只能任他这样抓着。忆华不曾听到我出声,稍稍卸了些力道却不再肯放手,摩挲着我的手苦笑道:“好不容易逃了,回来作甚?”
我猛地将手抽出,因为忆华牵着那只手想要把它放在胸膛上,我湿漉的袖摆搞不好会引起伤口发炎,嘴上却冷淡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忆华沉默了一阵,似乎是愣了下,又柔声说:“你手上那枚戒指还是我送的呢。”
我一怔,脸有些微红。
夏夜很适合发生一些事情,比如促膝长谈,比如共赏云汉,比如伤情,比如离别,就连静默不语也可以在蛙蝉声中被渲染得很有情调。我和忆华在这份“情调”里沉浸了一刻钟,他躺着,我跪着,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以往欺负他而受的报应。万事皆因果,没道理我就逃得过果报。
我低下头转着无名指上的戒环,心里有一股难喻的心安。原来只要呆在他身边,无论周遭怎样我都不会介意,家里奴仆散尽,我打破沉寂开口道:“喝水么?我去给你端。”
他却没有了应答。
他可能又昏了过去,我心底里徒生出一股害怕,才想起现在不是默默相对的时刻——我得先想办法治好他的伤才行!
我膝行至床榻旁,顾不得满身河水,环着他拍拍面颊,压抑着惊慌的情绪说:“忆华,忆华你先别睡,撑一下,你告诉我药在哪里,咱们先上药好么?嗯?忆华……”
他依旧没有反应,我心里一咯噔,又使劲摇了摇,掐着人中给他渡气,碰上他唇的那一刻,冰凉和苦涩一并传来,我眼角一湿,再也绷不住,失声痛苦出来。
也许是哭声,也许是眼泪,总之,忆华又昏昏沉沉地醒了醒,我知道他还有神智就觉得还有希望,我说:“你这死人!快说药放哪里了?!”
他却哑着嗓子笑了笑,说:“你真是个傻姑娘。”又偏过头重咳了几声,一大股温湿粘稠的液体溅到我手背上,月色下暗红暗红的。
“你怎么咳了这么多血?!忆华,你回府后是不是没有上过药?!”我焦急地问他,他却又平躺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话里内容全不涉及我要的答案。
他说:“嗯,你这样坐过来些很好,刚刚你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我伸手够不到。现在好了。”忆华抬手摸了摸我满是泪水的脸,轻声呢喃,“我很想你,可是,对不起……”
“我问你药在哪里?!”我一把抓过忆华攀在我脸上的手,声嘶力竭地问他。他这个傻子,平时聪明狂妄的劲儿都用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甘心这样血流而亡么?!
“别费事了贝壳,咳咳……你陪我说说话吧……我现在这样,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
“你胡说什么?!月忆华我告诉你,你还欠我一大笔黄金没还,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刚放开他的手,站起来想要去找药,却因为站得猛了,脑袋一片眩晕,似乎吹夜风感了风寒。摸摸头,现在我也烧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