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念栀却清楚地听见自己说：“应该是我请沈总吃饭才对，沈总相邀，我的荣幸。”她还是没能拒绝他，但这样客套的语气，又好似一切都变了模样。
沈佑臣皱皱眉，松开她的手，“那Story小姐请。”
车渐渐驶向熟悉的街道，念栀扭过头看着沈佑臣熟悉的侧脸，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棱角好似柔和起来，念栀看他的眼神和笑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感受到她的目光，沈佑臣的心情变得尤其明朗。
下了车，念栀还是有些懵。开口问他：“为什么来这里？”L大附近香樟林立，阳光下，树叶间，全都是青春的味道。
“记得你很爱这家的海棠糕。”他的语气平淡悠长。
有些初见，老套又狗血。
那个晚上下了选修课的念栀赶着来这家店买海棠糕，很不巧最后一份海棠糕刚好卖掉，但又很巧买走海棠糕的人是沈佑臣。作为一名资深吃货的最高觉悟就是不让美食眼睁睁地从自己眼前溜走，于是他们开始有了交集。
“这位同学请等一等。”念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有事？”习惯了被拦着送情书，沈佑臣的语气并不友善，但还是冷着脸回答。
念栀侧身站到了沈佑臣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她盯着他手中的海棠糕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才落到他脸上，似乎有些眼熟。为了美食，拼了。“就是那个能不能把你手里的海棠糕让给我？”念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轮到沈佑臣有些不知所措。“海棠糕？”难道说自己的魅力变小了？他看看自己手中的海棠糕，又看看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女生，目光落到她身上竟然有些移不开了。
女生白体恤牛仔裤，小白鞋一头长发，清汤素面，未施粉黛，五官很精致，肤色很白，尤其两只眼睛十分灵动，脸颊有些泛红，许是因为着急跑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沈佑臣记得她，这个大一的小学妹，叫申念栀。
“嗯，海棠糕，不知道同学可不可以割爱让给我？我每天都要过来，今天下课有些晚了。”为了美食念栀主动解释错过海棠糕的理由。
“那，我今天岂不是要白跑一趟？”沈佑臣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啊？那个枣泥酥饼也不错，不如，我买一份和你换？”念栀不死心，提出了新的解决办法。
“枣泥太腻了。”又是拒绝。
“那薄荷糕怎么样？”
“薄荷的味道不是很能接受。”沈佑臣抿了抿薄唇，忍住笑意。
“那，蟹壳黄呢？”
“这家的蟹壳黄没有王宝和家的正宗，我吃不惯。”说来说去还是拒绝，念栀满满的斗志，被消磨了些整个人都有些蔫了。
索性心一横，“那可不可以分一半给我？我们在店里吃过了再回去，我会付给你一半的钱。”这是念栀所能想到最后的办法。
“好啊。”那时的沈佑臣笑起来如沐春风，让念栀的注意力终于有些分给了眼前的人。
经过念栀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还是在店里吃了同一份海棠糕。
“呐，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呢，07级，设计系，申念栀。”念栀嘴里的海棠糕还没完全吞掉，口齿不是很清晰，但沈佑臣还是听了个清楚。一边递纸巾给她，一边说：“06级，设计系，沈佑臣。”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沈学长啊。”
“哪有这么夸张？”沈佑臣的音色，较为低沉，但笑起来却格外悦耳。
“看起来学长也是海棠糕同好呢，明天可不可以邀学长再一起吃啊，一份太多了，我吃不太下，又怕胖。又管不住嘴，所以？”念栀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这家海棠糕向来不卖单个，按份卖，一份五个，对于念栀来说着实有些多。
撞进念栀小溪般清澈的眸子，沈佑臣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那明天你请客好了。”于是明明来这家店之前收到了明晚学生会开会的通知，他还是选择答应她。他很清楚，自己对海棠糕的兴趣，远没有对这个颇有设计天赋的小学妹大。
这是念栀记忆里的初见，却不是沈佑臣记忆中的。
他第一次见她是07级报到那天，她背着画板，拖着行李箱，站在设计系的迎新海报前。“画面有些呆板，色彩和明暗都不算恰到好处，校服裙摆的线条生硬，款式老土，嗯，整张海报都不像常年画画的水平，不过一众海报，也就这张还能看。”旁边站的学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样的评价让她怎么也没办法笑着去迎接这个学妹。沈佑臣站在她身后盯了她好一会儿，她取下画板，认真画起海报背后那棵巨大的香樟树，阳光照在她脸上，阴影和光亮一瞬间都清晰起来。
阳光不燥，微风正好，她恰好还能画一棵她喜欢的香樟。
沈佑臣对她印象很深，她站在海报前画香樟的样子，是那一年沈佑臣画的第一幅人物肖像素描。
念栀深吸一口气踏进店里，佑臣已经熟稔地很老板娘攀谈了起来。“佑臣交新女朋友啦。”这么一句话还是不偏不倚地落进念栀的耳朵。
他交过女朋友？也是，她不要他，一走就是五年，不是挺正常的吗？
念栀怔怔坐下，老板娘看到念栀的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栀子，是你啊，好久不见了，这次回来不走了吧。”老板娘十分热情，倒是让念栀有些不好意思。
“阿姨，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念栀说话时下意识打量着佑臣的反应，只见他勾着嘴角一言不发。
“我说你小子突然开窍了。”老板娘扭过头看着沈佑臣，语气中有些嗔怪。沈佑臣笑着也不接话，他们心知肚明。从很多年前开始，沈佑臣女朋友这个位置就被申念栀一个人霸占着，不曾挪动，坚若磐石。
海棠糕熟悉的清香充斥着口鼻，念栀的鼻头却抑制不住的发酸，回来之后她的泪腺好似更加发达。她沉默地吃着海棠糕低着头眼泪滑进嘴巴里，时隔多年的味道，再次尝起来竟然是这般滋味。
她已经快要30岁，早就不像十八岁那般贪吃。
可身旁的人，还是十八岁那个，她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匆匆结束战斗，老板娘打包了一份让念栀带走，她不好推脱，只能笑着接受。
故地重游，旧人在侧。只是良辰已负，他们不再是对方的良配。
可是，如果回到十八岁，她大概还是会邀他同食那一份海棠糕。
而他大概还是会笑着说好，还是会应邀海棠糕之约。
当然，如果可以，她还想再回到十八岁。
回到他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