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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清查田产,微服暗访

自从海瑞得到太子的大力保护之后,严嵩却无从加害他。太子亲自处理海瑞擅殴上司一案后,皇上觉得裕王长大了,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魄力,心中自是欣慰。由于明朝官僚机构雍肿,侈靡之风,贪腐之风盛行再加上北方有鞑靼,东南有倭寇,用于军事上的费用有增无减,国库渐渐空虚。每念及于此,皇上和太子又平添了一层忧虑。因此,太子在皇上面前极力举荐海瑞,建议擢升海瑞为刑部侍郎,清查京郊田产,以增加国库收入,解燃眉之急。当年明月先生说过,明朝是穷死的,因为灾荒之年,**没钱,无力赈灾,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从而撼动了大明的根基,最后导致其灭亡,这话说得太好了。

鉴于海瑞一贯耿直且忠君爱民,能力出众,皇上欣然同意,让他继续在京城供职为大明效力。

土地兼并严重的直接后果是流民的大量增加甚至发生兵变或农民起义。历史上的当权者们是如何解决这一超级难题的呢?

唐玄宗统治前期就已实行过限田令,它的实施很好地解决了老百姓的吃饭问题,才能让民众安居乐业,国库渐渐充实起来,才有了“开元盛世“。

到了宋代仁宗时,因刚直不阿,不畏强权的包拯建议皇上实行限田令,得到了宋仁宋的支持。

限田令规定:所有官员购买田地一律不得超过三十顷,应将多余的土地交公,再由官府交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耕种,其税收上交国库。

这项措施抑制了豪强地主圈占土地的不法行为,获得了广大农民的热烈拥护,因此,包青天的美名流传千古。

明朝嘉靖后期,京郊绝大部分土地被官绅、太监、地主占有,他们弄虚作假或瞒报,少交或不交税,而只拥有少量土地的农民却要负担大部分税收。在这种情况下,康复后的海瑞去吏部办完了手续就带着随从开始了艰苦的京郊田产清查工作。

原刑部侍郎赵吉哲被严嵩保荐,放了一个外任,去河北沧州去当知县。

一日,海瑞乔装改扮成平民,两名随从也身着便服,一路出京城沿通州访查而来。

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也是元、明时期漕运的最后一站,自古就是交通要道,有北京“东大门“之称,位于京、津、冀交汇处,地理位置十优越,又地处运河边上,是明代京都漕运、仓储的重要基地。

通州有许多名胜古迹,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燃灯塔,它建筑在运河沿岸,离运河大约300米远,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古佛塔,始建于北周时期,塔身呈八角形,高约50米,共有13层,中空,塔的基座是高大的须弥座,素有“古塔凌云“的美誉,也是通州八景之一。

每当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满了运河河面,燃灯塔倒映在明净的水面,美轮美奂,给人无尽的遐思…

运河之上,千帆竞渡,白帆点点,烟波浩淼,蔚为壮观。

这里虽说风景如画,但民风强悍。当地多有穷苦百姓,也有少数富豪之家。其中良莠不齐,善恶分明有天壤之别。为善者,怜老惜贫,读圣贤书,知晓礼仪。作恶者,倚仗权势,欺压良善。

当地有个富豪叫薛安东,此人财大气粗,好结交有权有势的官宦。他作恶多端,称霸一方,老百姓对他咬牙切齿。他巧取豪夺,广有田地,圈占土地一万三千亩左右,相当于三、四个自然村的总面积。

薛安东家骡、马、牛、羊成群,粮食堆成山,在运河边上建有一座大庄园。庄园内有楼阁亭台,丝竹管弦不绝,这里常有官绅出入,他们过着灯红洒绿、美姬相伴的奢靡生活。

经海瑞访查确实,薛安东勾结官府,十多年来不曾缴纳一文钱的税收,而贫苦农民不堪重负,常年辛勤劳作,却要卖儿救穷。

海瑞通过实地调查,发现薛安东和土匪串通一气,真可谓蛇鼠一窝,危害乡里。但凡有美貌女子,他定想方设法强抢到手,只要有良田美池他必千方百计据无己有。许多年来,薛安东黑白通吃,官、匪两头勾结,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也毫不夸张。他后来用金、银铺路,巴结上了权倾天下的严嵩,靠着权奸这股势力,作威作福,有些官员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他越发骄纵跋扈,恃财傲物。

经过一个月收集证据,海瑞已查明了薛“霸天“的底细,心中极为震怒。海瑞要拿他开刀,还老百姓一个公道,坚决除恶务尽,让老百姓有地耕,有饭吃,过上幸福的生活。

从奉旨进监到奉旨清查,海瑞度过了多少不眠的夜晚。他也曾感到无比的孤独,无比的凄凉,无比的忧伤,但他从没有向命运低头,因为在他的心里有一种巨大的力量,那就是坚不可摧的信仰。“如果一个民族没有信仰是可悲的,一个人没有信仰是可怕的。“

记得有一个关于西西弗的古希腊神话,主要内容是,受众神主宰宙斯的惩罚,西西弗每天必须将一块巨石从山脚下推到高高的山顶上。每当这块巨石被推到山顶时,因石头被宙斯施了魔法,故巨石又会滚落到原地,于是大力神西西弗不得不重新推起,周而复始,没有尽头。我们仿佛看到的是他那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看到的是淌着汗水紧贴巨石的脸颊,一双崩紧的双臂和两腿以及结实的长着老茧和沾满泥土的两只手,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推着巨石前行。向山顶,让心不倦地攀登!然而无人与他同行。

西西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进行着枯燥而又乏味的工作,面对无休止的苦难,他选择了永不言败,始终不渝地挑战自我并超越自我,西西弗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海瑞虽说是一位品级不高的官员,但“位卑未敢忘忧国“,天下兴亡,匹夫尚且有责。他像徐阶、聂豹、邹应龙一样笃信王阳明心学,这位传奇的人物始终在追寻光明和正义,因为无论自己身处逆境甚至险境还是顺境他都要努力做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海瑞要为民请命,为民除害,为君王分忧。这种力量无比强大,它是贪恋金钱和权力腐败官员所无法理解的。

海瑞带着随从急匆匆赶往顺天府,门前侍卫冷冷地打量着来人,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身穿便服的海瑞答道:“我们是刑部的,烦劳你通报一下府尹大人。“侍卫说:“府尹大人不在,再说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海瑞向他出示了腰牌,说自己是刑部侍郎,奉旨查案。侍卫赶紧过来叩见海大人,说道:“望海大人恕罪,在下这就去通报,请稍等片刻。“

腰牌是我国古代官吏系在腰间,证明其身份,常用作出入宫廷备查的通行证。它起源于夏、商时代,完善于宋代。此外,腰牌还分为不同的级别和颜色。

府尹大人很快派随从请海瑞到官署相见并接洽,海瑞见到了顺天府尹许绥,参拜如仪。许大人对海瑞嘘寒问暖,很是热情。许大人满脸堆笑:“海大人是天下第一清官,久闻海兄大名,如雷贯耳,相见恨晚。“海瑞回道:“在下承蒙谬赞,还望大人帮我完成皇上交给的使命。“紧接着他简单说明了来意,许大人缓缓地站起来对海瑞说:“海兄,不急,不急,连日来您和手下风尘仆仆,鞍马劳顿,需要休整休整,至于捉拿薛安东,我许某人责无旁贷。“府尹立刻下令衙役前往庄园拿人,衙役们相视而笑,视同儿戏。他们走出官署就议论开了:许大人只是在海侍郎面前装腔作势,谁不知道这薛安东和严嵩首辅有交情?许大人又如何肯得罪首辅大人?他们边走边取笑海瑞不识时务,好糊弄。

过了几天,海瑞不见薛安东的人影儿,他于是向许大人打听抓捕人犯一事,心中纳闷:难道这薛犯能手眼通天,还是另有隐情?府尹见海瑞沉默不语就说:“海大人除非你亲自带队去,方能拿到人犯,只因薛家庄丁众多,这班衙役胆小如鼠不敢拿人。“

海瑞听罢,强压心中的怒火,指望许大人惩治恶霸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无异与虎谋皮。平日里薛安东与府尹勾结在一起,府尹也没少收其贿赂,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事先派衙役去通风报信,薛地主要么闭门不见,要么溜之大吉,十天半月也难见其踪影。

海瑞心想,办法要比困难多,脚比路长,人比山高。他向府尹拱了拱手说:“在下告辞,我就不烦劳许大人了,既然薛安东拿不来也就罢了。“许大人挥了挥手“送海大人。“众衙役齐声欢呼,海瑞带着随从落寞地回到刑部。

第二天,海瑞奏明了皇上,说已查清了通州田产的基本情况,嘉靖皇帝很高兴。海瑞又禀告皇上,土豪薛安东,富甲一方,广占土地,为非作歹,与京城高官交情深厚,如今却无法捉拿归案。嘉靖皇帝立即传旨锦衣卫,随海瑞前往薛家庄园拿人,海瑞一行领旨前去。

为避免打草惊蛇,海瑞封锁了消息。他命这几十名执行抓捕任务的锦衣卫皆身着便衣,都化装成老百姓。在海瑞的指挥下,他们挑着柴禾,携带着鸡、鱼、肉、蛋之类的农产品,武器就藏在手推车上,做好伪装之后,大摇大摆地朝薛家庄园进发。

等他们到了庄园门口,庄丁们迅速围了上来,锦衣卫也做好了准备,海瑞暗中分拨人手假装和守门人闲扯,趁机把庄园大门堵住,以防薛土豪逃跑。他大声说道:“我等奉府尹大人之命,给薛老爷送慰问品,请您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守门人听说是替府尹大人当差的,二话不说,就马上放行。庄丁也争着给他们带路,海瑞在心里叹道:薛家庄园富得流油,这里不知有多少穷苦人的血汗?我身为刑部侍郎,无论有多么艰险,定要将薛“霸天“捉拿归案并绳之以法。除恶打黑,为民做主。

当薛安东得知府尹大人给他送“慰问品“的时候,得意忘形,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京剧来“城门外乱纷纷…“难为许大人想得周全,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立即吩咐家奴赶紧准备礼品以便回赠,他挥笔在礼单写下“金樽杯十只,玉箸2双,锦缎8匹,白银1000两,燕窝、鱼翅、人参若干并修书一封准备呈送给府尹大人。

海瑞命锦衣卫收下礼物及书信,心中着实吃惊不小,薛土豪果然出手阔绰,挥金如土,难怪连府尹等官员都望风而倒。他紧接着让人造册并逐一登记,以便封存入库,任何人不允动分文,不许取一物。薛安东刚想过来查看小推车上的物品,不料海瑞说道:“且慢!“这时他又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准备动手!锦衣卫会意。薛安东这人本来就疑神疑鬼,又见海瑞的举止有些奇怪,刚想开溜。这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迅速从小推车上取下武器制服了庄丁,并将薛安东围在中间。昔日的威风不在,薛地主不停地哀求:“各位大爷饶命!“海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自有国法在。“接下来他高声宣布:“经查薛安东,通州人,违反大明律法,侵占大量土地,贿赂官员,勾结土匪,祸害乡民,应就地逮捕。锦衣卫一拥而上,把薛安东摁倒在地,然后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紧接着海瑞对庄丁说道:“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庄丁们原本是穷苦人出身,只是想混口饭吃,也不愿跟着恶霸做丧尽天良的事,听海大人这么一说,便一哄而散。海瑞下令查抄庄园,将没收的金、银珠宝以及粮食、牲口等详细登记并派人严加看守。

海瑞一面上疏请旨裁定,一面将薛安东及妻妾子女关押起来。皇上不久就下旨命海瑞先行酌情处理,财产上交国库。

当天曾不可一世的土豪薛安东就被枷号示众,老百姓听到这一喜讯,人人拍手称快,个个盛赞海瑞能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海瑞又召集各乡、村民开会,准备退还被薛安东非法侵占的土地,村民们欢声雷动。

第二天,海瑞征得皇上同意,所查抄的金、银、珠宝全部上交,另将一小部分粮食分发给即将断炊的农民,他们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

其余粮食、牲口等经户部官员核实无误后上交。薛安东接连被枷号七天,尽管有严首府和府尹周旋,但也无济于事。

往日被薛安东欺压的里正又开始在村里活跃起来,他们走村串户开始了动员,有海大人作主,应该要求返还属于自己的土地。

农民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地契,等待要回自己的土地。

海瑞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嘉靖皇帝,皇上龙颜大悦,称赞海瑞办事果断、干练,成效斐然。此次查抄共得折成白银60万两,粮食40万斤,清查出被侵占的土地5万亩。他接着又向皇上建议退还耕地给农民,以利于发展生产,嘉靖欣然同意。

返回通州后,海瑞下令,凡经确认无误后,各个农户可以认领属于自己的耕地并规定以后就按实有亩数纳税。

领回自己土地的农民扬眉吐气,像过节一样欢聚一堂。

海瑞最后又将属于薛安东的一小部分土地留给他的家人耕种,用以解决他们今后的生活出路。其余的都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

七天后,薛安东枷号期满,就被锦衣卫押进了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明世宗以此次海瑞清查田产事件为契机推行了一系列的抑制土地兼并的改革。

嘉靖末年(公元1562年前后),明世宗传旨,废除皇庄,严厉禁止勋亲奏讨土地,违令者杖责六十,严禁百姓将土地献给豪门贵族(用以逃避税收),违者充军边防;明确规定皇家远亲的庄田数量,参照北宋限田令,不得超过30顷,凡公主,国公庄田只保留原有田亩数的十分之三。

因土豪薛安东被抓,朝野震动,尤其是顺天府尹被革职,严嵩也受到皇帝的申饬,土地兼并的势头得到一定控制。

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御史沈阳清奉命查没京郊及周边地区官绅隐匿庄田16000多顷,随后还之于民。

嘉靖四十三年皇帝下令,王府除了府邸外,不得搞“房地产开发“。贫民卖给王府土地者,也必须登记纳税。

人们总以为嘉靖皇帝忙于修道事业,好糊弄,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其实他是历史上心眼最多的皇帝之一,众所周知,皇帝大人是学政治的精英人才,大家不要忘了,经济学也是他的强项。

嘉靖皇帝推行了土地改革之后又着手削减宗藩俸禄。

皇帝大人说干就干,他颁布了削减宗藩俸禄条例,主要内容是:一、通过俸米折钞的办法,原来发的是大米,现在改为发钞票,于是明**开动印钞机,大量印刷票子,这就造成通货膨胀,物价猛涨,实际上皇帝宗族及藩王的俸禄不增反降。二、对宗藩虚报及假冒者裁减。

俸米折钞的办法实施后,郡王、将军级别的七分折钞,中级官吏六分折钞,郡县官员八分折钞。俸米折钞后,其价值是多少呢?

俸米折钞早在明朝洪武年间就已开始,那时1石米折钞1贯钱,到后来就折成25贯钱,宝钞变废纸。这让我想起了史料所载民国时期的通胀情形,如1936年的1000元“法币“能买一头牛,而到了十年后,同样的钱只能买1盒火柴,据说在解放前夕,有百姓拿那些花花绿能的钞票糊窗户。

诸王对皇上的旨意不敢怠慢,纷纷奏辞岁禄,有自知之明,自愿减少俸禄,少者五百石(米),多者2000石。因此,宗藩的实际待遇大幅下降,民众负坦也相应减轻。

明世宗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豪绅兼并土地,给农民以活路。国库收入有所增加,削減宗藩俸禄,减少了浪费。由于这次改革的时间较短,执行力度不够,因此其收效甚微。

又到了刑部审讯的日子,由刑部侍郎主持,他下令将人犯薛安东带上堂。起初在堂上,薛犯只供称自己一时糊涂,财迷心窍,少向**纳税,至于那些土地全是乡民愿意献给的,本人财产已全部充公,别的他就避重就轻,闭口不说,拒不交待。海瑞决心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但必须再补充证据。他宣布退堂,待日后重新审理,命人将薛犯押下去。

海瑞当初调查只是注重收集薛安东霸占田产的证据,而忽略了他勾结官匪残害村民的情节。

海瑞通过走访群众,有受害人检举了薛安东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三月的一天深夜,伙同十几名匪徒纵火将一户人家四**活烧死。嘉靖三十五年,又诬告村民郝某,勾结府尹,将其关进大牢,后致其含冤而死,经核实这两起命案均是因当事人反抗薛犯侵吞田产引发。一些知情的庄丁也证实了薛安东残杀被害人的罪行。在铁证面前,薛犯无法抵赖,只得如实交待自己的作案经过,海瑞录了口供,将此案上报,最终薛安东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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