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狐狸归来1
“混帐!朕给你们御医的头衔是放着看的吗?救不活她,你们也不要活了。”慕容邪一声怒吼,狭长的黑眸危险地眯起,清瘦的身上环绕着煞人的气息。
他不许!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她死!不许!不许!不许……
“臣,臣等知罪。”一群人都急急忙忙地跪拜在地上,生怕一个不慎自己的脑袋就搬家了。
慕容邪坐在床头,手腹停留在她脸上那一道浅浅的伤疤上,眼里透露着层层杀机。
妖锁儿鼻间的气息已经停止,只有那尚在跳动的心脏预示着她还活着,而不是一具死尸。慕容邪手一转,拇指和中指点着她的颈侧,真气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间流向她瑟凉的身体,他的额际滑落下豆大的汗珠……
妖锁儿恢复了浅浅的呼吸,慕容邪拿开手臂,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低威胁道,“不许你死,否则我就非礼你,你不是最讨厌我碰你的吗?如果不醒来,我就要偷亲你了,听见没有?”起身,又再次换上冷硬的表情,漠然地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御医,“若她死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全都给我下去给我陪葬!”
留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跨出大门,刚走几步,慕容邪就吃力地撑着柱子,惨灰的脸上已沾满了汗珠。
屋内几个御医都如获大赦地跌在地上大口呼吸,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但立马又忧愁起来,救活都难,还要苏醒过来?这不是难上加难吗?
深呼吸……
闭眼……
这,只是一场梦。
好冷,她这是在哪儿?妖锁儿双手环绕着自己的身子,独自一人站在无边境的白茫茫包围之中,脚底下是无尽的深渊。
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连她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听到。
寒气从她的脚底流窜至全身,头变得沉甸甸的……
轰隆隆——突然,一道紫色的惊雷莫名地劈在她的脚后端,离她只差十公分左右。妖锁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眨了下眼睛,顾不得身体的难受,拔起腿来就跑,可后面雷声不断,而且有愈来愈响的趋势,她忍不住回头,却差点气得吐血,险些背过去。
那、那雷,竟然跟着她跑?
“妖,吾王皆因你而沉沦,带着封印去挽赎你的罪恶吧。”如黄莺般动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在她耳边却异常恐怖。
“喂,你搞错了吧?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劈我干吗?”
那声音没有再度响起,紫色的雷却仿佛听到她的召唤般,狠狠打在她的颅顶上。
她眼前顿时一黑,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只感到一阵阵的酸楚,好似漂浮的身体渐渐落了下来,刺痛一下子涌了上来……
“呃。”妖锁儿一记闷哼后,缓缓睁开酸胀的眼眸。
烛火静静燃烧着,偶尔毕剥作响。
她没死?如果说刚才那是梦的话,那自己被鞭打难不成也是一场惊魂的噩梦?
她针扎着想坐起身子,却牵动了刚刚结疤的伤口,立刻疼的呲牙咧嘴,跌倒在床上。
这……不是梦?
还未等思考清楚,踏进房间的御医就激动地跑到床头,一个劲地喊,“醒了醒了,终于醒了。”他的脑袋也保住了。
“我……咳咳。”妖锁儿的喉咙一痒,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腔里甜甜的满是血腥味,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姑娘,你可别乱动,昏睡了五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要是再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可负担不起啊。”另外几名年长的老御医赶快抑制住她的情绪,“你受了很重的伤,外伤倒没什么,可是内伤至少要几个月才可痊愈,这几天千万别乱动,万一又碰着弄着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恩。”妖锁儿无奈地点点头,看来只能等能说话了再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救她的了吧。
一天就这样耗了过去,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的也就那几个老头和丫鬟,而她又不能乱动,只能像干尸一样巴巴躺在床上盯着纱帐发呆。
“唉,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刚进来还以为是哪个女鬼偷跑进来了呢。”戏虐的声音钻入妖锁儿的耳朵。
哪个没事找事的家伙?没看见老娘烦着,专门来当炮灰吗?
她转动唯一能动的脑袋,怒视着站在门口笑得阳光灿烂的男子,脸上划过一抹错愕。
忘川河畔,我忘记了你的身影……
闭上双眸,召唤你的到来,千年后的相遇,我依旧会追随你……
永远是一件月牙白的长衫,没加修饰的长发披肩,比女子更为美丽的容貌,邪气的笑容……妖锁儿咕噜吞了口口水,耶稣玛丽亚啊!这不就是传说中小受的形象吗?哎呦,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马上晃晃脑袋抛开脑子里色色的联想。
是他救的她?
慕容邪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从容地走近她,略加憔悴苍白的脸上荡漾出邪魅的笑容,“除了我,你还认为有谁能救得了你?”
妖锁儿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我有叫你救我吗?一没强迫你,二也没威胁你,是你自己要来的,哼。”弱弱的声音此时听上去少了些信服力,却多了一份楚楚可怜。
想不到她昏睡过去之前听到的声音竟然真的是他,顷刻间,复杂的心情上打上了一个结,怎么也解不开……
慕容邪翘着腿靠坐在桌子上,眼里危险地酝酿着风暴,“这样说,倒是我多此一举喽?”
妖锁儿顿时感到胸口一阵压迫,心虚地插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这个啊,还得感谢你那个不俗的丫头啊,是她带我到那里去的。”他挑眉,意有所指地说道。
妖锁儿别开眼睛,她早就知道红莲不简单,但总是没有证据表明,而经过这次后,她更笃定了自己心底的猜疑,那个地下室是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居然能被她找到,这一方面足以表明她的不同寻常了。
“那,你干吗要救我?”他饶是一个大闲人,但也总不可能是他没事做所以打算来一场英雄救美吧。
慕容邪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再次亮出白森森的牙齿,“照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应该拿点回报才好呢,否则真是白忙活了。”
妖锁儿真想拿块豆腐撞死算了,什么不该说的她全说了,还让他吭了一顿,果然被鞭子打到头了,这张嘴应该缝起来才对。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底气不足地低声吼道,“那你要我怎么样?先告诉你,要钱没有,不过要命一条。”
“嗯……”他故作懊恼地皱眉思考,看得妖锁儿心里一个咯噔。
突然,他大叫一声,“啊!我想到了。”
“什、什么?”妖锁儿打了个激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谁知,他神秘一笑,留下一句话后,飘然离去,“不告诉你。”
吼!又耍她!妖锁儿睁大喷火的眼瞳瞪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一块石头却莫名地掉了下去。
脑子里猛地蹦出一句话:——是他的话,就没事了。
一地枯叶化作满腹寂寞,了不开亦剪不断。
莫名的心慌,握拳……
你真的离开了吗?
繁荣的街道旁,坐落着一家古朴的酒家,里面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人。
在酒楼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带着银色面具的绿发少年。
突然,一个女子向他款款走来,坐在他的身侧。婀娜多姿的身姿成了众人的焦点,清颜紫衫,青丝墨染,裙带飘逸,若仙若灵,成熟中透着娇媚,美则美,却让人感觉有些冷漠。
他旁若无人地拿起酒杯淡定地啜了几口,琉璃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
“喂,听说没?那个红遍一时的锁儿姑娘啊,前几日在伊月楼病死了。”靠窗一青衣书生问道。
“谁不知道啊,那可是个可人儿啊,舞艺双绝,可惜啊,红颜薄命,才出场过两次就死了。”他的话马上引起对面男子的兴趣,他悠悠开口,“你说离奇不离奇,前几日还见过她,什么病这么厉害,几天就病死了?”
一双阴鸷的眼眸紧紧盯上了他们,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进入了遗令炎的耳朵。
红娘悄悄扫过他,又垂下眸,不安的感觉开始扩散。
遗令炎蓦地站了起来,眼神幽暗深邃,酒楼里霎时间变得极其安静,都愣愣地盯着这个少年。
他手里的剑随着指关节渐渐收紧……
就在众人以为他即将发作的时候,谁知他竟一言不发地把银剑重重拍在桌子上,拿起杯子,独自饮赏。
难道并不如她所想?主子其实并不在乎她?她疑惑。
面具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哼!这个女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想利用假死来逃离他的掌心吗?想都别想!要不是他前日收到的消息,他也差点要被她骗到了。
酒杯被他捏成粉末,琉璃色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射向对面的伊月楼,居然有些莫名的心惊。
她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扔下一锭银子,迅速走出酒楼转入对面的青楼,殊不知紧握的手心里早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红娘咬着绛唇,半敛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冷,冷冷望向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手指状似无意地轻轻弹动了下,然后淡然地走了出去。
身后立刻传出众人尖叫的声音,“死人啦!死人啦!”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就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
我会用荆棘来束缚你,别想逃走!
青烟在房阁内袅袅升起,遗令炎的身上靠着一位异域的美丽女子,白色的笼纱衣罩在修长的身子上,酒红色的卷发披肩,别具一番韵味。
他冷淡地注视着纱帐外跪着的女子,妖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银光,“你叫依鹤?”
依鹤不卑不亢地答道,“是的。”
“前几日送来的一个丫鬟叫做妖锁儿吧?她人呢?”
她略略抬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死了。”
遗令炎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份警告,“我要听的是实话。”
“这就是实话,她已病亡。”她闭上眸子。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是死是活跟她已经毫无瓜葛。活着,只是贱命一条;死了,也不过是多了一缕魂魄而已,能为她做这些事,值了。
只可惜那个叫做“妖锁儿”的姑娘,她本无辜,却被牵扯进来,这……就是命啊。
砰——遗令炎挥手一记掌风,白墙上立刻多了一道五、六十厘米的巨大口子。
扔开旁边的异域女子,如鹰般犀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冷冷地笑道,“把红莲召来,自可便知。”
“不用了,主子既然想听真话,那依鹤就告诉你,红莲发给你的信件是我逼着她发的,本以为这样主子就会晚点知晓,谁知……呵!而那妖锁儿,确实已死。不过,是被我打死的而已,依鹤说的句句实话,主子想如何处置我,依鹤都不会有半点怨言。”她一脸淡然,启唇,字字轻柔。
他呼吸一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她死了。
胡缪!敢骗她,她死定了!
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理智,琉璃色的眼瞳倏然间变成了深褐色,脸上露出嗜血的表情。
“你们,都得死。”话落,房内银光闪过,依鹤淡淡一叹,腹部涌出的鲜血喷撒在地板上,她的嘴角牵动了一下,轻轻吐出几个字,“她在……地下室。”
“啊!”异域美女捂着嘴,吓得瘫软在地上。
遗令炎冷冷扫过她,在她惊恐的目光下抬起手,挥起衣袖,她头一歪,睁着美目倒了下去,断气而死。
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她怎敢离开他。她,该死!
胸口猛地抽搐了一下,痛得几乎不能呼吸,蓦然逸出一口鲜血,血丝顺着嘴梢滴下,他眼前的事物开始淡去,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没经过我同意,不准……离开。”
灰色,是曾经留下的记忆。
晶色,是划过眼角的泪珠。
红色,是擦肩而过的衣角。
白色,是转身留下的背影。
黑色的夜,静谧、孤寂……
惨淡的皎月悬挂在空中,没有一丝杂色,诡异地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暗沉沉的乌云缓缓移动,挡住了那抹橘色的月光。
九月的天气依旧闷热难耐,沉积已久的雨点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
滴答滴答……
风卷着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细密的雨丝宛如缠绵不断的银色蚕丝,飘坠在空中。微风吹过,朦胧的雨帘倾斜了,远处的景象模糊不清。
妖锁儿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窗前的贵妃椅上,打开窗户上的一条隙缝,百无聊赖地托腮盯着窗外跳动的雨珠,皱皱小巧的鼻子,闻着清新的绿草香。
来这儿也差不多些日子了,但她连自己所在的地方都不知道叫什么,其实她的身子早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慕容邪那个大色狼就是不让她乱动,每天躺在床上一天天扳着手指头过日子,连门都不能踏出一步,甚至不可以走出床的五步之外,她都快发霉了。
真怀疑他怎么这么闲,每天除了吃喝拉塞外基本上都在她这间房里,每天必做的事就是嘲笑她,可恶的家伙,活该他今天有事,没有他监视的一天简直爽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