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弥猛然抬起的面庞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巩斐问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愿意说好,可是你知道,有些事我必须完成,你希望我对你许下什么承诺呢,你知道的,我一定言出必行。”
“那便足够了,我要的承诺就是这个。”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巩斐问,沈弥终于能舒了口气。
“我可以离你们远远的,等我教完沈绵鞭法,等沈珊回来我问问她想要什么,在此之前,绝无可能。”
巩斐问自以为达成了承诺,却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宿命的羁绊,疑惑地看向沈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仍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沈珊回来了的,昨天晚上便已经被父亲派出的人接回府中了,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望她,我得监督着你和她达成承诺的内容,教沈绵鞭法还算勉强能接受,可沈珊,我绝不能看着她被自己的天真埋葬。”
“你为什么不教沈绵白日空蝉,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熟悉这套鞭法了,她那样痴迷,那样执着,你怎么不教她。”巩斐问突然发问。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不希望她们与我的前世,与你,再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沈家有那么多功法,白日空蝉算什么,若不是沈绵把这本功法视若珍宝,我早就将它销毁了。”
沈弥说完这话,从床上缓缓挪下来,竟是早已穿戴好了衣物,稍微理理,便朝着外间房门走去。
“走吧,去沈珊的清兰苑。”
一路无言,沈弥连一丝一毫的客套都不想再假装,甚至都不再维持自己向来克己慎行、惩忿窒欲的样子,路上遇到些丫鬟侍从问候,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
进了清兰苑,那些丫鬟看着沈弥的眼神,比看着巩斐问这么一个陌生男子进入她们小姐院里的眼神更加诧异,好像沈弥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二小姐安,三小姐刚刚才服了压惊的药,嬷嬷正帮着收拾准备歇下呢。”
这鼓足勇气上前来的丫鬟大概是沈珊的心腹吧,话里的赶客之意明显,心虚害怕之意也明显,似乎这平日里最知书达礼最平易近人的二小姐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弥今日却没什么好脾气,“你还怕我伤到你家三小姐?让里面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我找三小姐有些事,你们在门外候着就好。”
大概刚才的婉拒已经花完了那姑娘的勇气,沈弥一声呵斥,院里的下人竟都一个哆嗦跪了下来,就连那丫鬟,也是赶忙往房里去通告,半句闲言也不敢再说。
“你对沈珊不好?在下人眼里竟这般可怕?”巩斐问小声问道。
“她们怎么看,关我何事。”
沈弥似乎并不奇怪,她素来与沈珊这个妹妹不亲近,不过沈珊的娘亲是在她的娘亲去世不久后就入了沈府,这些下人倒是忠心,作为嫡出小姐,可能是怕她的心里有怨言,迁怒沈珊吧,沈弥只愿意多思考这么一点点,懒得深究。
“我瞧着沈珊却并不害怕你。”
“关你何事。”
沈珊不害怕自己,可沈弥知道,她也不亲近自己,真说起来,她和冷冰冰的沈绵反而更亲近些,沈绵对沈珊也是多有照拂,好像那才是她的亲妹妹似的。心里藏着那样多的事,沈弥并不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懵懂小姑娘,虽不埋怨,不过想到这,终归心里有一些些在意。
那丫鬟退出来,恭恭敬敬地请沈弥进屋,对她身后的巩斐问一句多言也没有,巩斐问自嘲,还真是没有一点存在感。
进了屋,沈珊果然脸色苍白,病恹恹地靠在枕头上,对比沈弥的脸色,倒像昨日左臂被射穿流了一身血的是沈珊了。
传言她天生体弱,果然,只是被掳走吓了一跳,就变成这样了。
“二姐姐安,珊珊身子不适,实在是无力行礼,烦请姐姐包涵。姐姐素来都不怎么到我这里,今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沈珊很是客气恭敬,却不是像那些下人一样因为敬畏,不过可能确实吓到了,没有昨日巩斐问瞧见的那样灵动。
“沈珊,父亲赠与你的那块玉玺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瞧一下。”
沈珊听到沈弥不带丝毫情感的命令,似乎也并不奇怪,直接从枕头旁取出一个锦囊,掏出了那块无论在沈弥还是巩斐问眼中,都有些红得刺目的玉玺。
眼瞧着沈珊伸出托着玉玺的手掌,沈弥却半点接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巩斐问觉着这气氛下他浑身不自在,便主动接过了玉玺。
“这位是沈绵新拜的师傅,教她鞭法,你昨日里也见过了,巩斐问前辈。前辈的武艺在江湖上也是如雷贯耳,父亲已经邀请前辈成为府上的黄金客了,巩前辈出身江湖,见多识广,你有什么想请教请教巩前辈的吗?”
看着巩斐问拿到玉玺,沈弥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巩斐问能听明白她的开门见山与刻意,他晓得,沈弥想要让沈珊的心愿局限在武艺,或是对江湖的那点好奇心上,他乐见其成,也并不开口。
沈弥和巩斐问两个人各有腹稿,倒是沈珊被她姐姐进门后的这两句话弄得云里雾里,一会儿要看玉玺,一会儿又说什么沈绵拜师,这巩斐问明明是人尽皆知的杀人狂,父亲身为护国德佑大将军,堂堂宣武侯,居然会将这样的人请为府内的黄金客,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思考了片刻,沈珊犹豫着说,“我,我没什么想学的,二姐姐,我这身子,实在是不适合练武。”
“那你想要什么,巩前辈见识深远,收藏了不少奇珍异宝,你有什么想要的?”
听着这话,沈珊眼睛都瞪圆了,这是她那个一直以来最重礼节的二姐姐会说的话吗?她们和巩斐问也不怎么熟,这样说跟讨东西似的,也太失礼了些吧。
巩斐问倒没觉着沈弥无礼,心内反而暗笑,沈弥想要尽快摆脱他的心可真是太露骨了,他也只好帮着她找补两句。
“沈将军礼贤下士,巩某心怀感激,昨日也是我疏忽,没注意让三小姐被掳走了,听闻沈三小姐天生有些体弱,如今又受了惊吓,倒不说奇珍异宝什么的,对身体好的偏方密药我也见过不少,无论是武艺方面还是什么别的,沈三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尽管直言,算是我作为沈大小姐的师傅,作为府内黄金客的一点心意。”
听完巩斐问的话,沈珊倒像是真的开始思索些什么了。
见状,略有些着急的沈弥也只好平静了下来,与巩斐问一同安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