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沙棠初露
回到上京的第一天,林梧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长母坐在院子里喝茶,林梧悄悄从她旁边走过,以为只要林梧走的够快她就发现不了她,可是林梧终究还是低估她了,她喝完一口茶,挺直腰板,将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风轻云淡地说:“饭给你热着,自己去厨房吃。”
林梧做贼心虚地看向长母,她一脸嫌弃地看林梧:“林梧,你从小在南境山野长大,我也不说要你像一个大家闺秀一般,只希望你别给林家惹麻烦,你可记住了?”林梧在一旁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可是这惹事也不是她想的啊!它总有事情主动找上她。
厨房里,张大厨刚好把热着的饭菜拿出来,林梧一屁股就坐在了厨房里的桌子上,张大厨笑呵呵地看她吃饭,问:“小姐此行没有受伤吧?”
林梧将衣袖撸起来,给他看自己的肌肉:“我怎么可能受伤,要受伤也是别人。”说完就咬了一口鸡腿,油刚好就滴到了她的裤子上,她正低头去擦,林枢就跑了进来,坐在她旁边。
“昨天看见你回来一脸倦意就没去找你,你没事吧?”他歪着头看林梧,林梧有些不耐烦地瞪他,怎么每个人看见她都问她有没有事,他们不会自己看嘛?有事她还能平安无事地坐在这儿?估摸着这会早该哭去了吧。
想起昨天回来时,她爹看她的眼神,她就一阵害怕,他好似要吃了自己一样,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她好好休息,毕竟她是一个惨遭被掳的人。三姐来她房间看她,说:“你不知道,你和九殿下一起被掳,姜帝发了好大的火,还专门让五殿下和宋逸去找你们。”
姜帝?照说像姜帝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应该是不会着急的啊,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之前在神女宫,她可是亲眼看见姜帝将匕首插进正怀有身孕的大祭司胸口的,好狠一男的,现在想起父慈子孝了?不可能,除非,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最后索性不想,林梧还是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林枢靠过来,说:“你这次出去没少玩吧!下次你要在出去,记得把我也带出去,这上京太无聊了。”
林梧推开他的脑袋:“可别,要在带你出去,爹不剥了我皮才怪!还有你娘,不敢不敢。”她啃着鸡腿,满嘴油。
林枢非常欠揍地笑:“你还不知道吗?爹过两天要回老家一趟,好像是小叔生了重病,正说着要带我娘和大姐回去探望呢!”
林梧转转眼珠子,想着这老家远在东方,一去一来好歹也要一个月吧,这下可好玩了,没人管她,但是她可不想拖着林枢,他虽然是自己的哥,但是却是一个十足的讨厌鬼加拖油瓶。
“我这不才回来嘛!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去,你一个人玩啊,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不是,你的好朋友不都在上京吗?有他们你足矣。”林梧敷衍他,转身又从锅里拿出张大厨煮的猪鼻子,她还真好这一口,这猪鼻子软软糯糯,当真美味,有些烫手,她拿着两根筷子将它插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塞。
林枢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瞧她,似笑非笑,“林梧,你以后要不带我出去,我就把你去北境的事告诉爹!”
林梧抬头看他:“你咋知道的?”
“我早上看见琳琅了,那丫头单纯的很,我把她逼到角落里,一吓她就全招了。”林枢得意扬扬的说。
林梧憋着一口气差点没缓出来,这死丫头光坏事,那天把我逼急了,我就找个人把她嫁了,给别人做个捂脚丫鬟。
“好,我带你。”
林枢果然没有骗她,在一个与往日无常的早晨,她爹带着长母和大姐林梒踏上了回乡的路程,临走时对着林枢一番叮嘱,林枢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是在爹面前却总是一本正经,林枢是长子,爹不在,家中一切事物就全成了他的事了。
只是她果然是高看他了,爹一走,他就把事情丢给了三姐,据三姐说,往年爹有事让林枢看家时最后也还是全部一切事物都丢给了三姐林枝。
站在堂前,林枝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铃铛,上面系着红绳,对着她说:“知道你喜欢收集铃铛,所以前几天看见有人在卖这个,就想着要买给你。”林枝递给她,笑着拍拍她的手。
“我姐姐就是好!真舍不得姐姐以后嫁人,真不知道以后是哪头猪会拱了姐姐这棵白菜。”她一脸不正经地打趣道。
“一和你说话你就没正形。”说着林枝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莞尔一笑。
“哎呀好姐姐,我馋你做的鹿茸羹了,可否给小妹做一碗啊?”林梧笑着挽上她的胳膊。
“贪吃鬼!”说着就往厨房走。
“三妹妹,记得做我的啊!”林枢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冒着汗珠。
林梧瞥他一眼:“你在痴心妄想,痴人说梦。”林枢扑上来掐她的脖子。
威严的姜王宫,守卫森严,此刻刚刚下了早朝,将军宋逸穿着银色的盔甲带着兵在王宫各处巡逻,路过长杨宫外,正巧与萧衍撞了个正着,萧衍一身暗红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把绘有桃花的扇子,眼神清冽。
“拜见九殿下。”宋逸朝萧衍行礼。
萧衍斜眼看宋逸:“可有什么风声?”
“回殿下,不曾有,只是,听说有人说沙棠伞在陈国出现过。”宋逸低声说道,又回头看了看离自己有些远的士兵,他们听不见自己和萧衍的对话:“殿下是不是?”
萧衍邪魅一笑,眼底一片冷意,哪里还能看见平时的怂货样。“那就去陈国走一遭。”萧衍将扇子一收,在手里握了握。
姜帝躺在床上,一脸倦意,萧衍走了进来,朝他行了礼,“儿臣拜见父王。”
“起来吧!”姜帝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俊美的脸上布满皱纹,当年风度翩翩的公子,如今也已经老了,人越老越对死亡恐惧,想着以后这万里江山自己都不再拥有就害怕,所以从前几年开始,姜帝就开始广纳贤士,来帮自己练长生不老药。
神女族的族人是长生不老的,只可惜,十几年前,被自己害的灭了族,如今,这神女族,也就只有萧衍一个后人了。
从萧衍被带回来的那天起,姜帝就日日让他割腕献血,用来练丹药。一旁的萧衍拿起短刀,割向自己的手腕,血流如柱,一点点流入盂器里,片刻后,萧衍手腕上的那道伤口自己愈合。
“儿臣听闻,前些日子,沙棠伞曾出现在陈国,所以儿臣自告奋勇,想要前去寻找,为父王分忧。”萧衍拿着白布,将刚才割自己手腕的短刀擦干净,上面染了自己的血。
“孤已经派萧恒去了。”姜帝闭着眼,俾子站在一旁为他扇风。
萧衍睁着自己无辜的眼睛说:“父王,儿臣自知处处不如五哥,可是,那沙棠伞好歹也是神女族圣物,儿臣无用,只想为父王寻得这沙棠伞,护姜朝龙脉。”
姜帝突然一笑,睁开眼睛看萧衍,“你到有心,想去就去吧,在这之前,把盂器装满。”
萧衍朝姜帝一拜,憨厚一笑,转身时却变了脸,眼底的笑全部都换做了冰碴,他这些年的卧薪尝胆,忍气吞声,都不过只是为了打倒姜帝,他的亲生父亲,也是他的杀母仇人,他的手腕,那里看似完好无损,实则早已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是姜帝的炼药药引,不管如何,姜帝,不会轻易放弃他。
这样的恨意,早就吞噬了他的心智,他是地狱来的罗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果上天在给林枢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今天和林梧出来玩,就在上京城外的饆饠池,那是上京最有灵气的一处池水,碧绿色的湖水,清澈见底,林枢蹲在石头上看她,她走到池水边,拿起师父给她的杜若铃,黑色的铃身发着光芒,慢慢飘到了池水中间,吸收灵气。
“这玩意儿,真有用吗?”林枢在一旁狐疑地看她,感觉她就是一个骗子,骗他家财万贯似的。
“那当然了,我师父给我的保命用的,我虽然学艺不精,武功也不好,但是,我一直遵从师父的教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好死不如赖活着。”从北境回来,林梧深刻认识到了她的不足,以前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脸皮厚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嘁。”林枢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声音。
“我说林枢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有意见你直说,反正我也不会改。”林梧收回杜若铃,灵气吸得差不多了。
林枢推了她一下说:“我没出声啊!”
像是想起了什么,林梧和他缓缓一起回头看去,一条黄色的大蛇正吐着信子看着他们,那蛇身,足足有她两个高。
“打得过吗?”林枢小声问。
林梧估摸着这大蛇好歹也有个百千年的修为了吧,想起之前和青鸟硬碰硬她差点死那里的教训,她果断地说:“跑。”
说完她和林枢就一溜烟地从两边跑了。
当然最后还是被抓住了,大蛇用尾巴卷住了她和林枢,她还在打趣林枢:“你不是想和我闯荡江湖吗?这下刚好如你所愿。”这蛇没有急着一口吞了他们,就说明,它想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我去你的!老子最怕蛇了!”
林枢哀嚎:“救命啊!哥哥姐姐大叔大婶,快来救救我。”
林梧还没来得及叫他闭嘴,大蛇就先一尾巴抽晕了他。
等林枢醒来已经是一天之后,林枢看着云端之下,有些恐高,下面的风景像是一幅水墨画,河水从森林里穿过,妇人在水边洗衣,渔夫对着水面撒下一张张渔网。
“这是哪?”林枢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梧。
她说:“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