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依然自顾自地呻吟着,没有回应楚衡的话,良久,它挣扎着爬起来,独眼盯着楚衡。
它躺在血水里,挣扎的时候血鬼溅了不少在楚衡身上,楚衡无动于衷,看着眼前面部已然血肉模糊的驳。
驳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楚衡的身高正好只到它的大腿,盯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楚衡却已不再畏惧。
驳扭开头,踩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树木,一步步缓缓走开。
它来到结界边沿,低下头,忽然一头撞在结界上。
额上尖角断成两截。
驳衔起断角,回身走到楚衡身前,将断角仍在楚衡脚下。
“要我做什么?”
楚衡不解。
驳脸上血肉模糊,却再也没有吭一声,它刨开身边倒下的树木,留出一片空地,躺了下去,将硕大的肚皮露在楚衡面前。
肚皮上细小伤口不少,中间有一条约有三寸的大伤口,整个肚子臌胀得似要破开,偶尔如心脏般跳动一下。
“这……”
驳不会说话,楚衡并不清楚它是什么意思,思忖片刻,道:“你想让我帮你剖开肚子么?如果是的话,你就眨一下眼睛。”
驳的独眼一直盯着楚衡,楚衡说完这句话后,驳眨了一下眼睛。
楚衡俯下身,去抱他脚下的断角,谁知道断角十分沉重,楚衡用尽浑身力气也抱不起来。
驳高估了楚衡的力气,毕竟楚衡只是一个凡人。
想其他办法,或许能把断角弄起来,但楚衡却无法使用断角,想了想,楚衡从袖子里取出匕首,对驳道:“我拿匕首帮你剖开,好不好?好的话,你再眨一下眼睛。”
驳又眨了一下眼睛。
楚衡上前两步,用匕首抵在驳肚皮的伤口上。
“可能会痛,你忍住。”
尽管得到了驳的首肯,楚衡依旧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步步为营,驳这样的庞然巨兽,万一因为疼痛而挣扎,随便磕着碰着楚衡,也能让楚衡当场毙命。
楚衡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向前一推,匕首刺进驳的肚子。
如果不是这个伤口,楚衡无论如何也别想把匕首刺进驳的肚皮,肚皮是驳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但那也是相对于驳其他地方来说,在楚衡眼中,依然比钢铁更为坚硬。
有了这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匕首可以直接刺进肉里,血肉终究是血肉,再坚硬匕首也能划开。
楚衡瞅了驳一眼,见驳无动于衷,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匕首,奋力往下划动。
驳肚子上的伤口加深一道,破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驳的肚子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干瘪下去,一股恶臭铺面而来,楚衡呼吸为之一窒,差点晕过去。
楚衡扔了匕首,捂住鼻子,后退两步,慌忙向驳看过去,驳依然盯着他,无动于衷,楚衡便松了口气。
从驳被剖开的肚子里,流出来一股粘稠的黑色液体,楚衡瞧见,不觉皱了下眉头。
这绝不寻常。
想了一想,楚衡屏住呼吸走上前,双手分开那道伤口,借着光线,往里面瞧。
楚衡瞪大双眼,震惊不已。
驳的肚子里,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内脏,它的内脏全都已经腐烂,变成了不堪入目的黑色肉泥。
在这一瞬间,楚衡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驳外伤如此深重,它却一直一声不吭,因为内脏腐烂的痛苦,远比外伤更为严重。
难怪它总是痛苦地呻吟。
难怪它会拼着受伤也要救他一命,因为它知道它已活不了多久。
这样一副身体,换做凡人,恐怕早已经死去,却不知驳是如何支撑到现在。
黑泥中,楚衡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椭圆形状,像是一颗蛋,上面有着一道血红色的符纹,与结界上的符纹一模一样,正亮着血红色的光芒。
驳怀了一颗蛋?
这无疑就是导致驳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驳忽然动了一下,楚衡瞧见,连忙后退几步。
驳挣扎着慢慢爬起来,黑色的泥水倾泻而出,恶臭盈天,楚衡就算捂住鼻子,屏住呼吸,恶臭依然挤进鼻子里,逼得楚衡不得不连连后退,只想离驳远一点。
一颗白色的蛋从驳肚子里滚了出来,蛋表面洁白如新,没有沾上黑色泥水。
看着从肚子里滚出来的蛋,驳勃然大怒,抬起前蹄,狠狠地向蛋踩下去。
可驳的前蹄才刚落下,身子忽然一软,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驳已倒在了地上,那颗蛋被它巨大的身躯挤出来,滚到楚衡脚下。
驳睁着仅剩的一只独眼,直勾勾地盯着蛋,眼眸已失去了神采。
驳死了。
结界里再也没有能威胁到楚衡的东西,楚衡活下来了。
“唉。”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楚衡又长长叹了口气。
驳死得也太可怜了一些。
它的死因楚衡大概也能猜到,它的内脏早已经腐烂,本来不可能活下来,能够行动自如,正是因为这一颗蛋的存在,蛋离开身体后,生机断绝,它便真正的死去了。
楚衡一步步走到驳身前,看着它死后仍旧睁着的眼睛道:“你既救我一命,咱们昨夜的约定就算成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叫楚衡,在这里向你承诺,只要我一天不死,终有一天会替你报仇,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你安心地去吧。”
对着驳的尸身说完这些,楚衡便不再多想,回身走到那颗蛋前,端详着这一颗奇怪的蛋。
蛋表面洁白干净,没有沾染丝毫污渍,蛋壳上血红色的符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如在呼吸。
就是这颗蛋,让驳成了孕育它的载体,让他和其他二十三个人,还有之前许许多多早已成为驳食物的凡人,成了输送灵气的媒介。
当然,错并不在它,它只是一颗没有意识的蛋,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错在三个黑袍人,以及黑袍人所在的门派。
也就是楚衡要替驳报仇的目标。
“咔。”
忽然,楚衡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洁白的蛋壳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印在蛋壳上的血色符纹忽然光芒大亮,紧接着又忽然熄灭,像是有着什么东西正在呼吸着,光芒一明一灭之间,天空中无数个组成结界的符纹相继亮起,楚衡仿佛身处于血色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