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么死的？”
“跟他那个短命老爹一样，得病死的，听医生说是啥遗传病，额也不懂。”
“可惜了额那个老姐啊，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一个人带娃熬了这么多年，刚熬出头，娃又么了。可能是娃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从那以后，额老姐这里就出了点问题。”
李大爷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说道伤心之处，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管苏璟还在场，抽出耳朵上夹着的烟当场点上深吸了一口。
“现在她平时看着还算正常，但每次只要一听到‘顺华’两个字就会觉得自己娃还没死，然后开始跟自言自语，那样子，恐怖得紧嘞。”
抽着烟的李大爷说着身子竟然抖了一抖，显然“顺华”就是李大娘儿子的名字了。
“既然李大娘状态这么不好，而且年纪也这么大了，您还让她一个人住这里吗？！”
苏璟表示不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当初额也想把额老姐接到家里一起住，可是额姐她看不住啊。只要一下没注意，老姐她就跑回这个屋子呆着，说要跟儿子呆一起，这谁敢拦着啊。”
“而且就算额愿意照顾额老姐，我家里还有儿子儿媳呢，他俩能愿意家里一直呆着个脑子有问题的老娘们？”
“所以只能由着她了，幸好这两年国家搞了个啥精准扶贫，每个月都给额老姐有一些补贴，不然单凭她捡垃圾，哪里够活嘞。。”
“哎，额这老姐，连普通话都说不来，平时跟收垃圾的人交流都只能靠比划，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真是可怜。”
言至悲处，李大爷猛男落泪，猛抽了一口烟，摸了一把眼泪。
“也不怕你笑话，额儿子的工作和媳妇都是顺华那小子给介绍的，城里的房子也是顺华帮着补贴才买上的。额照顾额老姐也二三十年了，当年脾气爆，没少跟她发脾气，现在回头看看，真的对不起额老姐哟。”
“大爷你别太难过，能照顾李大娘这么多年，你已经很尽责了”
苏璟安慰着李大爷，平心而论，如果异地相处，他还真不一定能做到李大爷这个地步。
“不说了不说了，人生也没几年了，再苦也快到头了。”
说着，李大爷将手里的饭盒递给苏璟。
“额这老姐出门捡垃圾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额先回校门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这个饭盒里的饭，你帮额带给我老姐。”
站起身，李大爷深深地看了苏璟一眼，眼神里却没有了之前的嫌弃。
“额不知道你们基金会扶贫的标准是什么，但是额老姐这情况，你们能帮就帮一点吧。”
接过饭盒，苏璟心情有些沉重。在饭盒的背面不仅夹着他送给李大爷的两百块钱，另外李大爷还自己又贴了三百元，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难道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吗，帮助这些真正困难的人。”
苏璟暗自揣摩着系统的用意。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无聊之时，苏璟转动脑袋打量着这间只有一层的土屋。
屋内布局一览无余，简陋的客厅外还有四个房间，其中两个门敞开的是厨房和厕所，另外还有两间被扣锁锁上的应该就是卧室了。
刚刚有李大爷陪着说话还不觉得，现在李大爷一走，苏璟发现坐在这间土屋里，周围有些过于安静了。这本就是校园无人的一角，学生的喧嚣与生机被高大的教工宿舍挡住，只有风从破损墙壁的缝隙中吹出，发出“呜呜”的嘶鸣，吹的他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隐约之中，那环绕着屋梁的风声里，似乎飘来了一个呢喃的女声。
苏璟顿时精神一振，那个声音微弱而飘渺，混杂在风中显得更加含糊不清。若不是这个声音连绵不绝，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集中注意，屏住呼吸，苏璟追寻着声音的来源。
仔细分辨一番后，他发现，那微弱的女声，竟然是从那个房门紧锁的卧室中传来的。
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在苏璟脑海中闪过。
“李大娘，您在屋里吗！”
苏璟问的十分焦急，但是却得不到回应，只听到那个女声依旧在低声呢喃。
“李大娘，对不起了！”
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苏璟一脚踹开那破旧的木门，冲了进去。
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一眼可尽的房间内空无一人，这让苏璟松了一口气。
门的左手边立着一张书桌，书桌的顶上摆着一个经过岁月洗礼的收音机，那微弱的女声正是从收音机中传来，仔细听去，里面放的竟然是白光的《魂萦旧梦》：
“花落水流，春去无踪~”
苏璟有些无语，这是他过世的奶奶最爱听的歌，小时候他就常被白光的声音洗脑，现在再次听到这歌，脑海里又开始无限循环白光的歌曲。
“我等着你回来，我想着你回来~”
“如果没有你~”
“啊今夕何夕~”
赶紧伸出手关上收音机，又摇了摇脑袋，把那魔性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
这时候，一张照片吸引到了苏璟的注意力。
就在那收音机的旁边，盖着一张装裱着相框的照片，苏璟将照片扶起拿到眼前。
这是一张只有黑白两色的两人合影，一个秀美的年轻女子亲密地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女子满脸笑容，脸上写满了幸福，小男孩表情则略有些不情愿，似乎被妈妈这样抱着有损他男生的尊严。
照片的下方还写着一行字：
“顺华和妈妈，拍摄于一九七七年九月一日”
显然这应该就是李秋花和她的儿子顺华了。
哪怕这只是一张照片，甚至画面都被时间侵蚀地有些模糊，苏璟依然可以从中感觉到李秋花对自己儿子那满满的爱意。
那种倾尽一切感情的对象却被病魔剥夺了生命，苏璟可以想象其中的痛苦。
照片中的李秋花笑得越是开心，再失去自己儿子的时候就越是悲伤。
“怪不得会被痛苦击败，变得有些神志不清。”
苏璟看着照片，有些同病相怜，人类的快乐总是相通的，痛苦却各有不同，不是亲身经历，谁都没有资格嘲笑别人的懦弱。
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相框，苏璟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站在他边上，无声无息地，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小伙子，我年轻的时候，还好看吗？”
老太太从苏璟身边走过，拿起他放下的那张照片，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眼里都是怀念：“年轻就是好啊，我现在就不行喽，脸上都是皱纹。”
“请问您是李秋花奶奶吗？”
闯入别人房间的苏璟面色微微有些发窘，只能小心翼翼地发问，但是他心里却感到一点说不出异常，像一个疙瘩一样拧的那里，很难受。
“你找我啥事？”
重新盖上相框，李秋花转身面对苏璟，干瘪的头上顶着花白的头发，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的样子。
“那个，我是一个私人基金会的实习员用……”
把之前忽悠李大爷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见李秋花面色不变，又继续开口：“鉴于您儿子已经去世，您这边的情况基本符合我们基金会的赞助标准，可以每个月领取一笔补助资金。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什么麻烦，我们这边也可以帮您一并解决。”
“儿子？哦，你是说顺华那小子啊。顺华那小子过世那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捡捡垃圾也能活下去，就不用你们资助了，谢谢你们了啊。”
李秋花笑着道了一声谢，却没发现苏璟此时已是全是冷汗淋漓。
就在刚才，他发现了异常所在，全身鸡皮疙瘩乍起。
李秋花刚刚说的，是最标准的普通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