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胡晃带上工具,希望能再挖出一两块遗落的灵石。来到陨石坑前,意料之中,那块大石头被官兵们拖走了。他略显失望,正要跳下坑底刨开土块看看,忽然见到坑外留了个木箱笼,很像昨晚卢书生背的那个。
昨夜卢书生使用黄玉,飞出的亮光将他引到山里,此刻行囊留在这,看来他动用黄玉的目的是找这块石头。
胡晃心中一喜,只要他对灵石感兴趣就行,回头把灵石拍到他的脸上,还怕不愿治疗寒毒?石头砸也能把他砸晕了。
不过仔细想想,寒毒确有怪异的地方。卢生说寒毒非病,那些神医们也说没见过这类病状,难不成真的是灵气导致的?
他原想询问老爹的看法,但昨夜太过忙碌,早上睡过头了,起来后发现胡老爹已经进山收山货去了,只得把此事压在心头,一时摸不着头绪。
能肯定的是,老爹的寒毒一定与河间的书院有很大的关系。
没准他们的仇怨也是因此。
胡晃走到箱笼边,四下不见书生的身影。箱笼仰面朝天,里面放置的书卷沾上露水被打湿了大半,书页边上露出一角紫色的布料。
他心念一动,想起昨夜见到黄玉的神奇,丢下铲子,将紫色的锦袋拿在手上,隔着布料就能感觉到里面有两块硬邦邦的玉石。
这么重要的宝贝,居然丢在这里,真是粗心大意的人。
如果送还给卢书生,能极大地拉近两人的关系,到时再提出灵石交换治疗寒毒的良方,他一定拉不下面子拒绝。
想到这里,他心情变好,袋内的两块玉石叮叮地撞响,恍如清泉嬉动声色悦耳,真是块好玉!
他想解开袋子看下玉石的成色,忽听背后有人放声大笑,往身后一瞧,大惊失色地把锦袋往怀内一揣,立刻逃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追杀他的于十将。
对方穿着深黑的夜行衣,脑袋缠着长长的伤布,布条上染出星点的血迹,一见到胡晃,疲倦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珠发红得快要冒出火光,道:“老天爷保佑,没捉到肥羊,没找到石头,偏偏让我找到你了!”
胡晃在于十将的手上吃了大亏,赖以逃命的藏影遁法被他破解,若不是幸运地得到灵石,昨天小命就保不住了,今天撞见这个凶煞,懊悔地想道,昨天还是下手太轻了!
“咱们无冤无仇,干嘛老是追我?”胡晃头不敢回地朝后喊道。
于十将迈着大步,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回应道:“他娘的,老子就是喜欢杀你!”
“他娘的,你简直有病!”胡晃骂了回去,把灵石握在手上,心道先带你进山溜溜腿再说,就不信你还能追下去。他把心一横,跑向玄门山的深处。
山间的树木生得密,越往深处走,树梢处照进的光线就越暗,脚下尽是松蓬蓬的枯叶湿土,像是身在浮桥,踩下去,脚下一摇一晃地漫出水迹。
于十将块头高大,腿脚较长,但在密林绕行显得很笨拙,常被迎面的树枝或是地上的树根绊倒,而且这种湿地走起来,令他极为不舒服,双脚一深一浅地无法使出全力。而胡晃常在山中走,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距离越拉越大,一个心喜一个着急,都集中精力起来。除了偶尔几声对骂,林子里只能听见俩人沉重的喘息。
胡晃暗自高兴,以为快要摆脱这个杀星,忽然一道寒风从侧方袭来,连忙吓得矮身一避,同时手里运起石头的灵气,人影从吴虞侯的眼前闪过。
吴虞侯追出,寻了一圈后,神情无奈地朝后来的于十将摊手道:“人不见了!”
“他跑不远!这小子气息不稳,邪法不能连续使用!”于十将歪起脑袋,朝着胡晃藏身的地方展齿一笑,黄白相间的牙齿像是择机噬人的凶兽。
林中倏忽一静,胡晃觉得万道杀机锁住了自己。
附上红煞的横刀,锋利无比,唰地刀柄没入树干,随后横向一拉,合抱的大树仿佛是脆弱的草叶断成两截,歪歪扭扭地倒下。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
于十将追去,红刃削过,树皮和枝叶漫天横飞,忽地转头斜刺,又是一阵叶雨。他挥刀笑道:“老子说了,你跑不了就是跑不了,老子的耳朵像狗一样的灵,哈哈!临死之前老子教你,下次的呼吸声别那么大!哈哈!”
胡晃非常后悔,老爹教他吐纳呼吸的藏影法门,平时他没重视过,谁会想到偏偏遇上这个耳力聪敏的狗贼,抓住了他功法的弱点。
不能再躲了,对方有两个人!他一咬牙跑了出去,吴虞侯的大刀呼地落在他的脚后,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
相比笨拙的于十将,个子稍小身手灵活的吴虞侯很是麻烦,如同灵活的黑鹿,在林子奔行折转,比胡晃的速度还要快。
胡晃只好不时用藏影术遁行,才没让对方抓住。
两人一追一逃,远远地跑开,将于十将拉在后面。
胡晃瞧见前方有片稠密的树林,光线较暗,立刻影遁,再次消失在吴虞侯的视线内,他打算先把吴虞侯解决掉。
稍缓下呼吸,他从树后探出头,于十将离这还有一段距离,而吴虞侯正在附近搜查,不时地砍向那些可以藏人的杂树丛。
胡晃握紧灵石,准备砸到对方的脑袋,然而无意间往旁边瞧了一眼,不等吴虞侯靠近,吓得立即转移了地方。
那棵树的上方有两条长蛇,蜷曲缠在树枝,两只青红各异的蛇头齐齐朝下吐出长信,似是感应到有外人的存在。
这……前面就是万蛇谷了。
胡晃惊魂未定地确定自身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本地人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在他很小的时候,那里还叫做前门沟,后来蛇物越来越多,遍布整条山谷,再也没人敢来了,都把这里称为万蛇谷。
奇怪的是,那些蛇物也不乱跑,只在蛇谷的附近游走,好像这段山谷就是它们的家。官府派了几个养蛇人进去探寻原因,结果那些人进去之后再也没能出来。
幸好他提前停下,没有莽撞地向前,不然冲到谷内就麻烦了。
亮堂堂的刀光带着厚风削过,把两条长蛇连带身下的树枝一齐断成两截。
吴虞侯瞧见濒死前还在地上扭动的蛇物,神情厌恶,嘀咕了句“真恶心”。
“人呢?”这一耽搁,于十将追了上来,见到地上的几截蛇身,惊奇地用刀挑起一截,道:“有蛇?他娘的,跑到万蛇谷来了?”
“你赶紧找人,蹲了一夜什么肥羊都没找到,困死老子了!”吴虞侯道。
“他娘的,他跑不了!”于十将把蛇尸挑进身边的灌木丛,蓦然从那方蹿出一团黑影,于吴二人大吃一惊,以为是藏在那的胡晃发动的突袭,双双提起兵器,吴虞侯率先砍出一刀。
那团黑影竟然脚蹬刀身,跳到旁边的树头。
此时,几人才看清它的真面目,是一只短耳圆嘴的黑毛小黑猪,背上还有条从头到尾的金毛,圆滚滚的身子压弯了树枝。
“又是这头猪!”于十将骂道。
遇到那个杀星,你这个畜生还不跑?胡晃见到昨日救下的小黑兽,暗中着急,但他也自身难保,空有心也没有胆子。
那头小黑猪对于十将的说辞很不高兴,腹腔内发出呼哧呼哧的喘动声,背身耸起,背纹的金毛根根竖立像是金针,一双黑睛却盯着来时的那丛灌木。
腥风从灌木的后面飘来,悉悉索索,像是有什么动物追了过去。
“什么东西?”于十将喝道。
四双眼睛片刻不眨地盯向那里,没等多久,从内蹿出一条红蟒,足有成年人的大腿之粗,鳞皮有深褐的网纹,游动时忽大忽小,宛若一群色彩斑斓的花蝶,透出危险的气息。
于吴两人齐齐倒退,红蟒的信子往两人的方向探了下,很快转头朝黑兽的所在那棵树游去,想是也惧怕两个拿刀人的凶气。
红蟒的出现让这只小黑猪如临大敌,它激动地背竖刺毛,肚子呼哧呼哧地再次发出闷声,如同风箱拉响。
红蟒在树下盘成一团,昂起脑袋不甘示弱地吐出蛇信。
一兽一蛇一上一下对峙。
“老吴,一晚上没吃东西,先剥了蛇皮。”于十将举刀跃跃欲试。
“那蛇有点危险,还是先找那小子。”吴虞侯又看了眼黑毛小兽,“两个畜生肯定要打起来,等它们打个两败俱伤,咱们再来收拾。”
“好主意,老子听了半天没听见那小子的声音,估计也不敢呆在蛇的旁边。咱们分头搜!”
从见到于十将起,胡晃就憋住了气息,气闷地涨红了脸,直到两人走远,才敢大口喘息。
于十将与吴虞侯的脚步沙沙地走远,红蟒察觉到地面的震动,歪起脑袋,朝着于十将警告似地吐出蛇信。
树头的呼哧声瞬停,小黑猪扑了下去,如一块黑石砸到地上,掀飞一阵泥土。
待胡晃反应过来,那里已出现一口黑深深的地洞,那截黑毛短尾刚缩入洞内。红蟒的褐纹一张一紧,蛇身弹射,如离弦之箭跟着挤入洞。
黑猪挖洞很快,但逃入地下不是好办法。红蟒一旦追进去,它就成了困兽,想逃也没办法,绝对要被红蟒吃掉。
胡晃将斧子提在手上,斧柄湿滑滑的满是汗水,抬眼看向远处,于吴两人还在树林搜寻,再看那个洞口,洞外只剩一条长长的蛇尾,红蟒已钻入半个身子。轻轻地走到洞边,刚举起斧头,一阵土块掀起,哗哗地飞溅到身上。
旁边又出现一口黑洞。
他正诧异,那口新洞蹿出一道黑影,跳到红蟒的尾巴处,黑猪呼哧地叫了一声,瘪圆的嘴大开,一口咬住蛇腹。
黑猪的牙齿非常锐利,只听咯嘣几声,坚硬的蛇鳞碎了,一道道鲜红的蛇血从它的嘴边流出。
那条红蟒吃痛地扭动,鳞皮猛地一张,想从新洞口钻出。但小黑猪的牙齿咬得很紧,卖力地扯住鳞身,不让红蟒的全身钻入洞内。
这招请君入瓮,困兽倒变成了红蟒,它唯一的凶器——毒牙留在洞内毫无用武之地,也调转不了身子,洞外那段粗壮的尾巴到处甩打,咚咚地拍向地面,企图掀翻小兽。
“那小子在那!”吴虞侯听到动静,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胡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