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克所在学院承担着世界银行中国扶贫开发贷款项目的人员培训任务。为了执行好贷款项目,需要对项目执行人员进行相应的培训。有关方面向世界银行提出了赴美考查申请。通过电传反复联系,落实了五个考察人数及经费、时间,且发来了邀请函。
周菊英听到这个消息,便向赵济仁申述了参加考察的要求。理由之一是自己的对象在美国留学,由于经费困难,未能互相探望。对于这个情况,他们在北京学习期间谈及婚姻问题时,她与胡艳丽对赵济仁说过的。赵济仁想了想,于公于私两方便,便答应了。在学院上报赴美考察名单时,报赵济仁、韩克、胡艳丽、周菊英、窦春芳五个人,经批准且在公安局办了出国护照,又去北京,经美国驻华大使馆在护照上签了字,终于成行。
他们五个人于春夏之交的一个上午十时,登上了去美国的波音747客机。十二时到上海机场短暂停留,又上了些人,于下午一时起飞去旧金山。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飞行。伴随客机的腾空而起,赵济仁等的身心,也同航班一起悬在空中。韩克的思绪也随客机的飞行而起伏,一个个问号在脑际打转:美国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与中国有什么不同?
胡艳丽也在猜想:各种各样的传闻不少,诸如安全问题等,此行顺利吗?安全吗?一个谜团在脑际回旋。
而周菊英与他们则不同,她最关心的是与男朋友会面,且给他准备了小礼物,近来电话很少,书信更无,不知为什么,还有见了面该说些啥等等。
赵济仁想的则是考察、参观问题,比如培训内容、考察项目等等。
他们正在猜测中,客机电视屏幕上的镜头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机器人大战的强烈电光、剑影的碰撞声、狰狞的面孔、吼叫声吸引了他们。爱看热闹和武斗的韩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屏幕。又是吃饭、喝饮料,又是看电视,看啊,看啊,随着夜幕的降临,他们一个个都困倦地躺在座椅上,随着客机的飞行、摇晃,进入了梦乡。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钟头,忽然广播声进入他们的耳门:“前方是旧金山,客机马上就要着陆了!”广播声驱走了他们的睡意,睁眼一看,朝阳射进客机窗户,往外望去,朝霞满天。他们去北京首都机场是早晨,飞到旧金山仍是早晨。
一出飞机到处飘扬着美国的星条旗,地上满眼是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洋楼大厦,一派异域风光,强烈的美国国家意识。面对此情此景,韩克不由得感叹道:“原来,美国就是这个样子。”
胡艳丽望着他笑道:“原来如此,这就是美国。”
紧接着办理进入美国的通关手续。韩克一行跟随前面的人流,依次来到出港口,只见出口处两旁各站着一个黑人大汉,头戴黑色警帽,身穿黑色警服,不用说脚上蹬的亦是黑色警靴,神态严肃,威风凛凛。胡艳丽、周菊英一看全身黑的大个子,顿时紧张,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前面人在出示机票、护照,方才明白他们在查验手续证件,便依前面人的样子,出示了证件。警察把她们网兜里的水果挑出来扔进了垃圾筒,一个不漏,一丝不苟地办了进入国门的手续,才过了关。此时已近中午,复又登上原来的飞机,坐入原来的座位,继续飞行。于傍晚到了华盛顿,依次下飞机、领行李。事先联系好的中国使馆的李师傅等候在机场门口,只待取上行李上车。
未料,在领行李的转盘前等了许久,转盘一圈一圈在旋转,别人的行李一个又一个地取走了,唯独不见胡艳丽、周菊英的行李箱。再等待,再观察,转盘上的行李都领完了,仍是不见她们二人的行李箱。不得不拿着行李托运单去查询。回答道:“不会丢的,留下电话、地址,待我们找着后通知你们来领取。”李师傅也道:“也只有这样了,先走吧。”
于是,他们乘上李师傅的汽车往大使馆驶去。只见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飞机停满机场,前一架飞机刚刚降落,后一架飞机呼啸升空,星条旗随风飘扬,猎猎作响。高速公路纵横交错,小轿车似瓢虫驱驰穿梭,各种肤色、各种穿戴的人流如织,地毯般地草坪比比皆是,鸽子、松鼠与人友好相处,一派新颖别致的异域风光,引赵济仁等新鲜好奇。终于来到了大使馆,临时安顿下来。周菊英即刻给其男朋友打电话,却无人接。
紧接着,机场给李师傅打来电话:行李找到了,请来领取。胡艳丽、周菊英便同李师傅去领回了行李,又各打开行李箱清点东西。胡艳丽发现:箱中物品摆放的位置、顺序,均不是她装箱时的样子,而是重新放置的。再仔细清点物品,东西一样不少,仅仅是挪了位置。胡艳丽疑问道:“这是为什么?明摆着是打开过的!”
周菊英亦发觉自己箱中的东西虽未少,却是被翻动过的。女同志就是心细,她说:“我装箱时,裤子放在最下面,外衣放在中间,衬衣、衬裤放在上面,小礼物、手绢、袜子什么的,放在周围的角角里,现在都挪了地方,明显是翻动过的,要不要交涉?”
韩克道:“我们男同志的行李又少,箱子又小,也未扣留,看来,就是你们女同志麻烦多。穿的戴的用的都带上了,箱子又大又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东西未少,何必再找麻烦?”
赵济仁插话说:“韩克说得有道理。可能与大箱子有关。若是少了东西,有必要查找;既然东西一样未少,就不要再交涉了。”
李师傅解释道:“显而易见,你们的箱子不是随便丢失的,而是有意扣留的,箱子又大又沉,是否怀疑有走私物品和不应带入美国的东西,既然东西一样未少,也就算了,不必再去查问了。”
胡艳丽、周菊英互相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道:“同意李师傅说的,不找麻烦了。”
到华盛顿的第二天上午,赵济仁一行即乘车去世界银行报到,并协商考察活动行程安排。在汽车上韩克总是打瞌睡,脑袋随着汽车摇晃,甩来甩去,身体不是左挨就是右靠,似瘫痪了一般,汽车开到目的地仍未醒来。待旁边胡艳丽推搡他,他才睡眼惺忪地问:“推我干啥?”“该下车了!”胡艳丽提醒后他才明白过来。
在世界银行有关部门的接头会上,一位姓张的华人翻译陪同一位姓包的官员接见了他们,安排了考察内容行程,吃饭,会议完了,韩克仍未清醒过来,又是胡艳丽催他起身,他反问:“干啥去?”
原来,在接待会上,他一直在打瞌睡,会议内容统统未灌进他的头脑。胡艳丽嗔怪他:“你怎么搞的,吃了蒙汗药似的。”
他回答道:“一夜未睡着,现在又醒不来,所以不知道。”
赵济仁解释道:“这叫倒时差。中国的夜晚恰是美国的白天,现在在国内,正是夜里睡大觉的时候,所以他昏昏欲睡,会议的内容他一概未听到。”
周菊英道:“昨夜我也未睡着,辗转反侧,翻来覆去进不了梦乡。”原来她也是时差原因,更兼想男朋友的事。
胡艳丽又道:“我也一样睡不着,可哪像他一样,会上的内容统统不知道。”
正议论中,世行的张先生引他们到一家餐馆去吃饭,因挂的是英文招牌,韩克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要干啥?”
周菊英解释道:“明明写着的,这是餐馆。”
在餐桌旁坐好后,服务员拿来菜谱要他们点饭菜,韩克既不识英文,又听不懂说话,干瞪眼。胡艳丽只好接过菜谱,代他回答。
原来,韩克一行,只有胡艳丽、周菊英学过英语,赵济仁不懂任何外语,韩克、窦春芳学过俄语,由于历史的原因未用着,早已还给老师了。面对英文世界的美国,他们既是瞎子又是聋子,全靠胡艳丽、周菊英。待她两个翻译之后,又一句“原来如此”的口头禅。
饭毕之后,好心的李师傅开车带他们览街景,穿巷过街前行,一路边行进边介绍,且于一处地方停下车览大街,还未待李师傅说话,一群金发碧眼的姑娘围上来,叽里咕噜地说话。韩克等正在诧异之际,李师傅方介绍:“这里是红灯区,整个这一大块都是,这些女子是拉嫖客的,快上车,要不然,缠个没完。”待别人都上了车,窦春芳仍在呆看,在李师傅一再督促之下,他才慢腾腾地上了车。
在车上,韩克疑问道:“这么一大块街区都是红灯区,这么多女子都干这种营生,她们的父母是怎么想的?”
李师傅回答说:“这就是美国,美国与中国大不一样,有红灯区就是一个不同。国情不同,文化观念不同,风俗不同,待人接物都不一样。据报道,中国人与美国人看东西,眼球转动都不一样。比如看丰富背景的图片时,美国人眼睛盯的是图片最前面的景物,中国人的眼球盯的是图上的整体和大概。”
赵济仁笑着插话道:“这就叫眼光不同。以医生看病为例,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看脸色、听声音、问病人的感觉、号脉象,从总体上把握病情,进行诊治;西医则是就事论事,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李师傅笑道:“就是,美国人看问题,想问题是直线式的,就是咱们说的,是直杠子,很少拐弯抹角,而中国人多是弯弯绕,旁敲侧击,看人看脸色,听话听口气。遇着熟人打招呼,美国人习惯地问:过得怎样?回答也是直来直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中国人与人打招呼:吃饭了没有?回答也是模棱两可,吃了也说吃了,未吃也说吃了。从这些细微之处,可以看出美国人与中国人待人接物处事的差别。”
“原来如此。”韩克省悟道。
李师傅接着道:“对男女关系、性文化,美国人也不像中国那样严肃。中国人视为神秘、神圣、讳莫如深;做法上,也是禁止****,不设红灯区。美国则相对地比较自由,不禁止****,且开设红灯区。”
“原来如此。”韩克道,“怪不得,那么一大块街区都是红灯区,有那么多女子在拉嫖客,揽生意。依我看,这终究不是正经生意、光彩事情,揽这种生意,丢人现眼的。”
李师傅回应道:“当然不是好生意,弄得不好,会染上疾病。干这种生意,终究是迫不得已的,不过,也有它存在的理由,既是生理现象,也是文化现象……”转眼之间,天色已晚,李师傅拉他们住进了另一家正式的旅馆。
临睡前,洗漱中,周菊英在卫生间不经意间看见了“旅客须知”,自然地阅读起来。除了注意安全、讲究卫生等内容外,其中一条规定尤其引她关注:住一天一百二十美元。她一看大吃一惊,便让同房的胡艳丽来看。
胡艳丽一看也大吃一惊,“这不是一天要花三天的住宿费吗?如何付得起?”吃惊之际,她们二人又叫赵济仁、韩克过来。他们听了她们的说明后都很惊诧,担心吃不消。
原来,赵济仁等赴美考察,按有关规定,他们每人每天的差旅费是七十美元。其中,交通、通讯费十美元,伙食费二十美元,住宿费四十美元。这个旅客须知的规定,等于一天花去三天的住宿费。于是赵济仁召集大家开会,由周菊英介绍“旅客须知”有关内容后,胡艳丽说:“住宿费超支,若由个人负担,也垫付不起。咱们一个月的工资在美国只能花一天,个人也负担不起。”
周菊英强调道:“这么高的住宿费无论如何住不起。”
韩克也说:“若是在国内,可以向别人借;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向谁去借?岂不把我们困在异国他乡?”
赵济仁道:“唯一的办法是调房子,找价格低的旅馆,住负担得起的房子。”
商量的结果,由胡艳丽、周菊英向服务台交涉。
出乎意料,服务员回答:“一百二十美元一天是旺季的价格,淡季一天是四十美元,对你们实行淡季的价格,一天是四十美元。”
一场虚惊烟消云散,大家如释重负,各回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天恰逢双休日,正好趁此机会游览华盛顿名胜古迹。于是按时起床,聚在旅馆食堂吃早餐,一人一份牛奶、面包、番茄酱。别人都来吃早餐,唯少了窦春芳。
赵济仁问韩克:“窦春芳呢?是不是没起床?催他去,快来吃饭,好一块去览街。”
韩克道:“我一直未见人,不知他去了哪里。”
“怪了,”赵济仁道,“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咱们边吃边等。”
吃过了早餐仍不见人。周菊英道:“要不咱们出去览街去,或许能遇见。”
赵济仁道:“咱们不能走,只能等,或许就来了。”
于是边等边议论,等到十点多了仍不见其来。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韩克耐不住疑问:“这家伙究竟干啥去了?”
“天晓得!”周菊英不屑道。
胡艳丽说:“我猜想可能是去了红灯区!”
“很可能,很可能!”周菊英附和道。
赵济仁赞成道:“对了,对了,李师傅拉我们览街景,到红灯区停车介绍时,围上来一群女子,他看着妓女若猫见了鱼一般馋,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看,待大家都上了车,他却迟迟不上车,在李师傅催促之下才上了车,看他那依依不舍的神态,是舍不得那帮妓女。”
正议论窦春芳中,他才懒懒散散地回来了。他一句话不说,大伙也不便追究,便起身去参观。
他们先来到五角大楼,见一位年轻军官引导人们参观。他们跟着参观人群来到国防部,见附近停着一架直升机,介绍者说:“这是国防部部长的专机,专供他上下班坐的。”
韩克惊奇道:“国防部部长真牛气,上下班都坐飞机?少见。”
接待人员一个个查看了游客的证件,并把他们领进了国防部办公楼,并说道,只能在楼道里参观,不能进办公室。于是一层一层地参观。只见楼道两面的墙壁上挂着照片、说明,以及部分旗帜等物品,都是美军历次战役中的战绩,缴获的敌方的军旗之类战利品。来不及细看,皆匆匆一览,更难以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