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进一趟山好不好?”
苏眉在自己的假期快结束前这样对李正说。
其实不是问句。她只是用提问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李正当然没有拒绝。
两人在初夏已经有点毒辣的日头下进了山。
爬山这件事情上,李正是比不上苏眉的,更何况他还背着一箩筐灌满水的瓶子。
苏眉总是走好远然后百无聊赖的等着李正跟上,再继续走,又一次拉开距离…就这样走走歇歇的,终于到了。
苏眉外公的墓地安静的坐落在这里。
苏眉将自己背篓里的水果、烟、茶水,一一供于过世亲人们的墓前,挨个的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起身时,她看向一旁坐在石凳上,半靠在石桌边,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李正,忍不住笑了一下,递了一瓶水给他。
山上没什么植被,本来就不是用于景观的山,各处都是不同人家的墓地。
此时不是清明也非寒衣,山上显得格外安静。
外公墓地前特意种着五六颗用于遮阳的树,现下正好可以挡住正午火辣辣的阳光。
苏眉坐在石凳另一端,抬头看层层树荫。阳光透过叶面缝隙,随着目光流转一下一下闪着光,就像一颗颗小星星。
“这颗是我外公种下的。”她指着那颗侧前方最高大的树说道。
小树苗刚种下去的的时候,和苏眉一样高。外公说,以后每年来扫墓时候,苏眉可以和小树一起比个儿,看谁长得快。
苏眉站起来,走到树边,伸手默默抚摸着树干,是意料当中粗粝的触感。抬头看,那绿茵茵的树荫,真是亭亭如盖啊。
年少读《项脊轩志》,不懂里面的深情。想着,不就是一颗树么?并不知道,让人思之念之的,哪里是一颗树呢……
“还是你长得快啊。”苏眉轻叹。
“你说什么?”李正仍坐在石凳上,听不清楚苏眉说了什么。
“你看,这树长得真高。”
“是挺高的。”
“歇够了吗?起来浇水吧。”
“好。”
两人慢慢开始给周边大大小小的树浇水,待全都浇完,才又歇息了一会儿,苏眉心里默念“外公,我走咯。”
缓缓同李正下了山。
晚间收拾行李的时候,苏母一直往苏眉行李箱里塞东西,各类吃的,喝的,恨不得把家掏空了给苏眉装上。
苏眉嫌弃的喊:“够了够了,太多了,上次拿的都还没吃完。”她一边喊一边把东西往外放,又被苏母给迅速的塞回去。
“前几次都是你一个人走就不给你带那么多,这次刚好李正假期没结束能送你去,还不多带一些?”
母女俩一个拿一个塞,忙活得不得了。
李正在一旁呵呵的笑,苏眉一脸无奈。
苏父坐旁边喝茶抽烟,偶尔发表一点意见:“行了行了,拿多了他们带不了。”
“哎哎,上次女儿不是说想吃酥肉?酥肉没忘了放吧?对了对了,炒的酱没忘了放吧?……”
他每问一次,苏母便被提醒着放入更多东西。
次日,苏父难得的早起,和苏母一起开车将苏眉李正送到火车站。
行车路上,车里循环播放着的都是苏眉以前刻录的歌。
很久没有给他们刻录新的歌了……毕竟离家好多年了呐。
不该想这些的,太容易被勾起离别的伤感。
苏眉打开后排车窗想吹吹风,却瞥见了后视镜里,苏母微微泛红的眼睛……
火车钻过一个一个或长或短的隧道,手机信号时断时续的。
苏眉捧着一本书看,身边的李正艰难的接着电话。
“我休假呢……”
李正终于在说了无数次“我听不清”后,说出一句其他的话。
“有事吗?”苏眉见李正一脸茫然的盯着手机屏幕,问道。
“没什么事。就我同事刘哥他老婆,信号不行,好不容易信号好了,听清她说什么,回了一句她就挂了。”
“和你说什么?”
“问我在不在公司。我说我休假呢,直接啪一声就挂了。”
“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苏眉道。
两人正说着话,李正还捏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两人看见屏幕来电显示“刘哥”,交换了一下眼神。
“喂,刘哥啊。”
…
“啊!嫂子刚给我打过电话……我说我休假呢。”
…
“没事吧刘哥,我也不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啊!”
…
“唉,那咋办?你好好跟嫂子解释一下。”
…
“好好好,那先这样,有事说啊!”
李正边叹气边挂断电话:“唉~真让你说着了。刘哥去出差,可能是安排的女同事一起去,他怕刘嫂乱想,就说是和我一起去的,结果还没和我串好词就穿帮了。”
“安排和女同事一起出差怎么了?这也需要瞒着?”
“你不知道,这里事儿有点多,我也是拼拼凑凑的知道个大概。好像刘哥结婚前有过一个女朋友,都谈婚论嫁了,因为刘哥和另外一个女的扯不清还是怎么的,就为他跳楼自杀了。刘哥和他老婆是后来相亲认识的,本来也没事都挺好的,也不知怎么嫂子就知道了刘哥前女友这个事情,生完孩子之后突然就疯了一样一直怀疑刘哥会出轨。”
“那也难怪,有前科啊。跳楼自杀也太戏剧了。”苏眉感叹。
“刘哥就是有点太没魄力,干什么都犹犹豫豫的,自己有女朋友,被其他女的喜欢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听说他前女友那时刚失业,那个喜欢刘哥的女的还去刺激她,一下子受不了刺激就自杀了,听说还是特意看见刘哥快走到楼下时往下跳的,唉……”
苏眉一脸凝重的没说话。
“我这个词也没跟刘哥串上,可能要惹事了。”
“这也不能怪你。”
“我知道,不过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我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刘哥他老婆真的有点…怎么说呢,神经质还是什么的……好几次我们加班时候,她会突然跑来单位确认刘哥在不在。最开始还会买宵夜什么的伪装一下,现在直接说来就来了。”
“不是说生完孩子之后就这样吗?说不定是产后抑郁呢……”
“不能吧,孩子也都四岁了。她还那样,而且越来越严重。”
“产后抑郁有些好几年的,不是一般以为的短时间就能康复。”
“不知道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再打电话问问。”
说着李正又拨通了刘哥电话,但是刘哥没有接。
苏眉和李正到B市的时候已经很晚,刘哥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第二天,苏眉开始上班,李正也回A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