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银子的事,宏道帝一直苦闷无比,跟油锅里的鹌鹑似的,看着在游动其实火烧屁股了。遥想他继位至今,一直兢兢业业,可是国库却一直都没有满过,就算年景好的时候国库也只有半满而已。国家大,用钱的地方又太多了,而且还有个拖油瓶一样的沧溟王国盟友总是以与妖族作战为由,连年的来求助求助再求助。
所以银子总是不够用。
当日,二皇子来宫里献策,虽其用心不纯,睽睽储君之位过于急迫。不过,那谏言中提到的富国强兵,确实让宏道帝怦然心动过的。然而,想到其中动摇国本的变革,老帝就毅然否决了。
宏道帝自叹,若是这幺蛾子攻略,早三十年见到,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尝试。可是,如今人已经步入夕阳黄昏,而储君又失去踪迹,皓云国经不起如此巨变,弄不好经国良策很可能就是断送地仙古国的引线。加上献策之人的身份特殊,让他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这让他尤其恼火。
愤怒之下,就有人遭殃。
“你岳原既然早早就置身事外,那就拿你儿子试试底细吧。”
老帝的杀伐果断未因年龄增长而有所退减,任何不利国业君统的苗头,都要消灭在萌芽状态才行。
哪怕其中有所误差,也再所不辞的。
……
“姒公公你也被卫大人蒙蔽了,内务府掌管作坊无数,就算没有户部的银两,自保足足有余的。陛下,老臣也是被逼急了,说话口无遮掩,请陛下替老臣做主。”马乐康倚老卖老,说话直接了当。
换做别人敢打内务府作坊的主意,那是嫌命长的节奏。皇家私产也敢惦记,不整你,整谁去?可老马敢说,而且一说就是七八十年,懂行情的都是见怪不怪。
宏道帝轻咳一声,接过侍奉宫女递来的冰饮喝了口,无奈的笑道:“老马啊,此事不急,太后一百八十大寿还有两年呢,你先缓缓再说。卫衡那奴才忒抠门了点,待朕脱空时,狠狠教训他一顿。”
皇帝都来和稀泥,这事估计又得礼部自己想办法了。马乐康捶胸顿足的谢了恩,然后学着盘太师的架势,眯着眼做打盹状,他的事儿完事了,其它事他都懒得关心,到了他这般年龄,官场已经到了头,修炼也是无望更进一步,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又有朝臣来议论些其它国事,不过都是内阁经手过的,内阁袁首辅当场就给了意见,直达天听的,有些是司礼监代劳,姒英太监也鸡婆几句。宏道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并没有多说多问,让下边的臣子们自个解决就好。
今日顶着烈日,大家伙都是聪明绝顶的主儿,无关紧要的就推迟再报吧,赶紧收工退朝,寻个由头回家冲凉才是正道。
臣公们退了下去,宏道帝却在御花园里消磨时光,作为国君,他威风凛凛,可是却没有正常人的自由自在,一辈子就被关在这皇宫里,作威作福。所以他挺支持太子游历人间的,太子偷偷跑出去后,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象征性的惩治了几个奴才,纠正了纪律就了事。
只是,想到太子,如今他却笑不出来了。十多年时间了无音讯,让他心中的侥幸情绪也消磨干净,每次想到时,也唯有默默祈祷而已。
皇帝在追忆往事,一干太监宫女们都安静的候着,突然宏道帝问道:“上次的那个秘方,元煜说是游方野道人所售,有消息没有?”
姒英低眉静候,闻言,抬头回话。“陛下圣明,奴家当日领命去金銮卫,由颜都尉亲自负责,着人全城抓捕,目前已经寻到相符称呼逍遥的野道人,有三个人,暂时没有新进展。”
“逍遥道长……”宏道帝感叹道:“民间的奇人异士,将此等军机秘方随意兜售,确实可恶,好在没有落入他国谍报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将人严加看管。”
“遵旨,奴家这就去传旨意。”姒英刚要领命而去,却见到五公主一行人,施施然的走马观花般,到了御花园里。
姒英见到来人,眉心闪过一丝怒色,极不情愿的转身,媚笑道:“陛下,五公主来了,要不要叫卫衡大人过来一趟呢?”
宏道帝想到马乐康的尿性,脑仁发胀的疼。他猜想:一定是那老东西不死心,让正主再来碰碰运气。为银子头疼的宏道帝,挥挥手,让姒英去请卫衡来挡一挡。
五公主林璐遥虽然已为人妇,可气质拔萃、姿色靓丽动人,见她徐徐走来,就像酷暑里的凉风,让人心情舒坦,忍不住会流露亲近的神态。
林璐遥道了福,给宏道帝请过安,聊了聊家常,见她父皇也不问询来意,五公主只好再磨蹭一阵,开口道:“女儿今日来,除了给父皇请安之外,也是为征文大会的事宜,向父皇禀报进度的呢。”
“五女,朕知你办事,素来用心,朕对你放心的很,以后啊那话本的事儿,你就跟皇后商量着办就好,无需来找朕了。”
“女儿遵命。只是礼部马大人,来向女儿倾诉苦衷,说是没有经费,全国推及恐怕做不到周全,女儿实在拿不准,才来讨罪的。”
“嗯,早朝时,马乐康已结奏报过,朕知道了。”
五公主领命,又闲扯了几句话,她看似随意的说道:“芊芊表妹,近来整日以泪洗面,女儿要早点回去照料,请父皇莫要怪罪女儿呢。”
“是谁敢欺负小芊芊?”宏道帝知道小五还有事,便顺着话随口接上。
五公主叹息一声,轻声道:“倒是没人欺负她,只是她因情而伤,旁人无法排解而已。”
宏道帝陷入追忆,想了半响,才道:“是了,上次见她还是好些年前了,如今算算时日应该已经是大姑娘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留着鼻涕的小女仔,已经到了出阁的年华。是哪家的熊小子,告诉朕来给她办,反了天不成。”
“还有谁,就是那口出狂言的岳老三,岳子乔了,如今关在刑部大牢,芊芊因担心他的安危,所以茶饭不思的。女儿要回去再劝劝她,别被那小子灌了蜜糖,而忽视了他狂妄的秉性呢。”
今日半天,就听到岳子乔的名字两回,宏道帝也对此子有了些好奇,问道:“朕听闻,此子素来骄横,风评不佳,近日他却著出策论,怂恿你二哥来献词,其中内幕重重,朕着人拿下他,是为查清内情的。所以啊,五女想替他求情,那要再等等了。不过,你让芊芊放心,朕答应她不砍那小子的头。今日岳原说,那小子被雷劈之后,有了神游宇内的奇遇,你可听闻芊芊聊起过此事?”
“女儿也有耳闻,不过是听驸马提及的,当时也当成玩笑听听。”
五公主道:“岳子乔灵云山大考时,被神雷轰顶,昏迷了十来天,醒来之后,大肆宣传说是有了神游奇遇,而且他的性情也大变,好像纨绔气息也收敛不少,若非如此,女儿也不敢来说他的事儿。”
“莫非……”宏道帝犹豫不定,他想到另外一个层面,如果岳子乔真的有了奇遇,那么他的见闻就是真实存在的了,由此可知,他献上的良策,就有了跟脚可依可究。
晴空中,有一只白鹤,展翅高飞,让宏道帝瞩目了半响。
他终究没有松口放人。